嶽家父子神氣地來, 灰溜溜地回去,他們未過多地糾纏曲清江,後者也省得勞心勞神去應付他們。
他們走後沒多久,曲嘉雨便帶著一些節禮登門了。
曲清江高興地問:“阿雨這次回來探親, 待多久?”
“兩日。”曲嘉雨也十分熱絡地拉著曲清江, “我今晚就住樂姐姐家好不好?”
曲清江自然不會拒絕她, 不過有些不解:“四叔父跟四嬸允許?還有, 今日就你一個人回來嗎?”
“彆提了, 胡二跟大哥他們去蹴鞠了,依我看, 他就是怕六月,沒敢往她麵前湊。他愛蹴鞠那就去吧, 反正我想來找樂姐姐。至於今晚住樂姐姐這兒,我娘她沒什麼意見,我那房本就是跟四妹一塊兒住的, 我出嫁後, 那房間就成她的了,我們沒道理繼續住那兒。”
人多不分家的麻煩之一就是地方不夠住了, 曲嘉雨之前回來的頻率不高,就算回來也不會過夜。她如今要留下來過夜,隻能來曲清江這兒借宿。
這種落差讓曲嘉雨的心頭空蕩蕩的,幸好曲清江安慰她:“讓你將這兒當自己家, 你住這兒就是住自己家,跟我客氣什麼?”
曲嘉雨環著曲清江的手臂, 笑問:“樂姐姐,我可聽說了,如今族產就拿捏在你的手中, 二伯父他們找你支錢還被你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如今族內很多人可都想與你增進感情呢!”
彆管當初曲氏族人是如何想要吃絕戶的,哪怕他們現在也依舊有貪念。可在曲清江與趙長夏展露的實力麵前,他們沒有任何奈何她們的能力。
而在知道她們不能招惹之後,他們自然而然會收起那些歪念,畢竟上一個作妖的曲銘的下場就是很好的例子。
還有些人,如曲錦等,認為她讓族產增益就是便宜了他們這些族人。可等他們真的索要好處的時候才知道,她當初定的規矩看似寬鬆,實則極為苛刻。
首先沒有婚嫁喪葬事宜,家裡也沒有讀書人,那這部分補貼自然就落不到他們頭上。
曲錦家倒是有讀書人,可這筆補貼隻有當初的幾十分之一,也隻夠曲源買一刀紙,——原本不至於這麼少的,但當初曲源、曲湖沒得解,在那之前他們又在族人麵前放下狠話,說這次一定中,不中的話這份補貼可以重新分配,這才給了曲清江壓縮補貼的操作機會。
不僅如此,曲清江還立了規矩,除了這點補貼之外,隻有參加省試時才有盤纏,若是參加解試,那路途並不遙遠,這筆費用得自家承擔。也就是說,曲湖跟曲源隻要一天沒能通過解試,那他們便一日拿不到路費。
曲錦當初倒是反對過這一條規則,奈何其餘曲氏族人家裡都沒讀書人,所以並不反對這一點。哪怕他們的子孫想要讀書,真到那時候,曲家或許已經不是曲清江做主了,到那時候再來更改也來得及。
修葺墓園、祠堂這筆支出就不說了,無論如何這筆錢也裝不進他們的錢袋裡。
唯一能讓他們看得到好處的就是借貸服務。
可就算是借貸,也不是人人都能借貸的,需要滿足幾個條件:一是家中無米下鍋,或沒有穀種了;二是有急需用錢的急事,若是因賭博、吃喝玩樂而導致家中無米下鍋的情況不予借貸;三是得有償還能力,若是規定期間之內沒有償還債務,那麼就逐出曲氏一族,從族譜上除名。
曲氏一族雖說富貴的人家沒幾戶,但也絕對沒有窮得揭不開鍋的情況,因此想通過借貸來占族產的便宜的行為也被扼殺在搖籃中。
當然,也不是說這族產就不能動了。實際上有很多宗族的活動都需要錢,以前都是家家戶戶湊錢,如今從族產中出,每家都省了錢,他們自然沒有怨言。
明麵上來看,曲清江攬下這活除了累之外,沒有任何好處,她無法私吞族產,否則就容易給族人攻訐的理由。
實際上她並不貪圖曲氏這點族產,也不打算真的帶著曲氏發家致富,之所以給族田種六月的穀種,那是因為找六月買穀種的人越來越多,屆時曲氏族人就算不跟六月買,也遲早會跟彆人買的。
反正遲早都要種,還不如她提早拿出來,一來可以博取曲氏族人的信任和好感,二來族人再也沒有將賬簿從她的手中搶回去的理由,三來隻要賬簿在她的手上一日,他們就隻能受她的轄製。
至於族人會不會覬覦她手裡的賬簿……俗話說,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
除了糧食增產一事之外,她所做的就隻是維持族田目前的產能,也就是說,不會將趙六月的賺錢方法如法炮製應用到族產上。
就算他們想要趙六月的賺錢法子,也還是那句話:他們想要,她們就非得給嗎?
當初他們能為了利益共同對付和欺負他們父女,那如今自然也會為了利益而分解為一盤散沙。像臉皮厚,與曲清江沒有發生過正麵衝突的三叔公的小兒子曲鉚就主動來示好,一口一個“大侄女”地叫著,甚至還主動提出將她祖父及曲鋒的牌位位置跟曲銘之父的牌位位置調換過來,畢竟曲氏能有今日,他們父子的貢獻可不小。
此舉無疑惹怒了曲錦,所以在年前,他就跟曲鉚吵了一架,這個新年都沒有給對方拜年,更彆提送節禮了。
——
曲清江輕輕戳了戳曲嘉雨的腦門,笑道:“你才回來多久,連這些事都知道了?”
“家裡人多,口舌也多,壓根就藏不住秘密。”曲嘉雨吐槽。
曲清江笑了笑,沒有八卦的意思。她見曲嘉雨自進屋來後,眼睛偶爾會往彆處飄,便問:“阿雨在找什麼?六月嗎?”
曲嘉雨一個激靈,總覺得樂姐姐的眼神很是耐人尋味,忙道:“我找他做什麼?不過是覺得堂前怎麼失色了許多,樂姐姐之前掛的那些刺繡呢?”
“都被人買走了。”曲清江道。
她原本並不打算賣那些早期的繡作,但趙六月說,沒有人天生就是完美的,哪怕她在刺繡一事上也是如此,所以沒必要因為過去的技藝還不夠好,就想否認過去的一切。
隻有敢於直麵過去的缺點,方能有前進的動力。況且當初掛那麼多刺繡在廳堂,一是為了點綴裝飾廳堂,二是為了推銷自己。
如今她的名氣已經傳開了來,市麵也有她的繡作流傳,壓根就不再需要通過這種方式來推銷自己。而她們也還未除孝,廳堂素雅一點也好,沒必要掛那麼多裝飾的繡作。
於是客人真心想要那些繡作時,她便低價賣了出去。
“樂姐姐的刺繡之名可是傳遍了州府的呢!我去參加宴會,總能聽到有人在討論樂姐姐的雙麵繡精美絕倫、技藝高超。我沾了樂姐姐的光,有不少人因為我是樂姐姐的妹妹而與我親近的呢!”
曲清江彆有深意地看著她:“可你這重身份卻沒法讓你在胡家的日子得到改善。”
曲嘉雨的笑容一僵,她有些訝異,又似乎在克製隱忍,神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無法好好地偽裝自己的心情。
“樂姐姐,你、你怎麼知道的?”
曲清江不答反問:“他們是怎麼對你的?”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覺得我與胡二成親那麼久了,肚子卻還沒有動靜,有時候會說些難聽的話罷了。”
曲清江靜默了一會兒,才道:“子女緣分是強求不來的。”
“樂姐姐,過年說點高興的吧,說他們晦氣。”曲嘉雨悄聲說。
把夫家的人與事說得跟碰到瘟神似的,也就她敢了,看來不管她受到了怎樣的對待,她依舊是那個活潑開朗、不會委曲求全的曲嘉雨。曲清江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道:“你回來得正好,呂參軍送了幾餅‘的乳茶’給六月,我還沒喝過這官焙茶呢,正好可以跟你試一試。”
“我不懂茶,給我喝會不會太糟蹋了?”
“我跟六月也不懂,照你這麼說,這茶便隻能放著浪費了?”
曲嘉雨聞言,高興地抱著曲清江道:“樂姐姐最好了!什麼好東西都想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