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士科的考官是從州府官員裡挑選的,而諸科的考官則是從通經義的縣官裡選,縣令是進士出身,又通經義,有當考官的資格,所以他被安排去當考試官。
從鎖院到開院大約有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裡,所有的政務自然而然地交到了陳縣丞的手中。
趙長夏眉頭一挑,不動聲色地問:“小動作?”
尹掌櫃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是啊,縣尉前兩個月抓了一夥盜賊,本來按正常的流程審訊完了,可他偏偏要插手這事,大半個月前說懷疑這夥盜賊還有同夥,然後將人扣下來嚴刑逼供。”
趙長夏道:“尹掌櫃這都知道?”
尹掌櫃笑道:“那縣衙的官吏常來吃酒,聽他們閒聊的時候提的。”
當然,尹家跟縣令有姻親關係,他尹家也在此經營了數年,肯定有收集小道消息的渠道。
趙長夏之前跟他打交道的時候就從側麵了解過一些,這才特意來這兒一趟,跟他套近乎打探消息的。
她問:“那嚴刑逼供的結果呢?”
尹掌櫃繼續道:“那夥盜賊被嚴刑逼供沒多久,便招供說確實有一個同夥,三年前就跟他們分道揚鑣了,那個同夥男生女相,長得高挑,跟你差不多……”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然後看著趙長夏。
他倒不是懷疑趙長夏,畢竟那夥盜賊都把人供出來了,縣尉肯定就去抓人了,哪裡還給趙長夏到處亂跑的機會?他隻是有些好奇那個盜賊同夥是否如趙長夏長得這般陰柔。
趙長夏聽到這裡,心下一沉。
不管陳縣丞是掌握了什麼證據才懷疑那夥盜賊有同夥在逃,他都不該管盜賊的事情。他突然插手此事,又通過嚴刑逼供的方式從盜賊口中套出了那個同夥,這怎麼看都像是無中生有、杜撰出來的盜賊同夥。
而且那個盜賊男生女相、長得高挑,三年前跟那群盜賊分道揚鑣。她恰巧是三年前出現在鵠山鄉的,在彆人的眼裡是男生女相……
不是她多疑,而是李郎中一家失蹤、胡家閉門謝客、陳縣丞嚴刑逼供盜賊,讓他供出在逃的同夥,這三件事都是發生在半個月前,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我不是在說你啊!”尹掌櫃尷尬地解釋。
趙長夏笑了笑,沒再問陳縣丞的事情。
她跟尹掌櫃又聊了些彆的,便提出告辭了。那剩餘的半個西瓜她留給了尹掌櫃,喜得尹掌櫃拍著胸口跟她說:“你往後還想了解衙門的事情,儘管來問我。”
趙長夏回頭,看到他喜氣洋洋的臉上有一絲耐人尋味的神情。
看來尹掌櫃也是一個人精,看出了她今日過來的目的並不隻是單純的閒聊。
趙長夏福至心靈,突然問:“一個讀書人,在即將應舉的時候去了外地,尹掌櫃覺得會是什麼原因?”
尹掌櫃眸光閃了閃,道:“可能是想冒籍應舉吧,你為何突然問這個?”
“隨口問問。”趙長夏微微一笑,可算是捋順了這一切。
如果她沒猜錯,胡惟實應該是去江寧應舉了,但冒籍應舉屬於科舉舞弊的一種行為,沒有人在背後打點是不行的。這時候,胡惟實的妻舅陳縣丞或許就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隻是這事不知怎的傳到了曲錦他們的耳中,所以他們以此要挾陳縣丞、胡家,跟陳縣丞達成了某種協議,針對曲家展開了一場陰謀。
假設她當初跟曲清江的推測是正確的,那曲錦父子偷李氏的記錄書冊是為了篡改裡麵的內容,來“證明”曲鋒不是病死的。
明明很容易拆穿的謊言,曲錦父子卻依舊敢這麼乾,必然是有陳縣丞在為他們兜底,——李郎中許是被他們收買了,又許是迫於陳縣丞的威逼利誘,不得不變節,配合他們準備汙蔑李氏跟她們。
曾給曲鋒看病的還有趙太醫,但他們不敢找趙太醫,因為趙太醫不是李郎中,他有靠山,陳縣丞拿捏不了他。
也可能是為了增加“曲鋒是被害”這事的可信度,陳縣丞準備利用她的身世做文章,——這也就解釋得清曲鎮那天為何突然問她娘子,關於她的身世之事了。——曲錦父子那天要不是被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抓住,被迫無奈,或許不會跟曲鎮交底。
而陳縣丞目前還隻是在做準備工作,興許是還沒偽造好她的犯罪事實,又許是在等縣令去當考官,把所有的政務都交給他處理。
鎖院時間長達一個月,他隻需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內製造完一起冤假錯案,不給縣令審理的機會,那她們就算是有冤也無處伸冤……
當然,這一切都隻是她根據個彆事件強行猜測的。或許事情不如她所想的那麼糟糕,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她不介意把人往最壞的方麵想,哪天她天真地降低了戒心,可能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她把調查到的情況,以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曲清江,後者不寒而栗:“他們怎麼能這麼歹毒?本以為他們逼我爹立嗣、想要奪我們家的家產,便已經算是最沒底線的了,沒想到他們還能更沒底線!”
“他們當初沒能如願謀奪丈人留下的家業,又被我們打壓,隻怕心裡早就恨極了我們。如今我們的日子越過越好,他們反倒為了讀書而變得拮據,心裡不平衡,又惡向膽邊生,什麼事乾不出來?”
曲清江恐懼,但是她將恐懼壓在心底,鎮靜地問:“那我們怎麼辦?”
趙長夏道:“他們應該會在鎖院期間動手,所以先彆急。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李郎中,然後確認陳縣丞與曲錦他們是否有勾結。必要的時候,找到證據,反將他們一軍。”
過了兩日,趙太醫那邊也有了李郎中的消息。
趙長夏與曲清江趕去縣城,然後從李郎中的口中得知曲銘、曲錦確實要求他改口說曲鋒是被她指使李氏害死的。
他本不打算與曲銘、曲錦他們同流合汙,可陳縣丞威脅他,他若是不答應,就要他好看。
他一個普通的郎中,哪裡敢得罪縣裡的二把手?他被迫答應下來。
而為了防止他悄悄跑去跟趙長夏通風報信,他們一家都被迫搬到了縣裡,一家小破民居裡居住。
陳縣丞等威脅李郎中,卻不給他錢,為了生計,他隻能到各個醫館、藥鋪去看看能不能謀一份生計。
正好趙太醫給各醫館、藥鋪遞了消息,說若是見到來謀生計的新麵孔郎中,便知會他。李郎中去的那家醫館便發現他是新麵孔,派人告訴了趙太醫。
待趙太醫確認他就是趙長夏要找的人後,他被留了下來,見到了趙長夏跟曲清江。
李郎中不願意得罪陳縣丞,所以一開始並不想跟她們說真話。
這時,趙太醫許諾他,隻要他肯如實把真相說出來,那他就可以留他在趙家的醫館裡乾活,而且可以保證陳縣丞不敢來找茬。
有了趙太醫這座大靠山,本來就心虛愧疚的李郎中為了減輕內心的負罪感,猶豫了小會兒後,就將真相相告了。
“誣告趙長夏、李氏、曲清江害死曲鋒”既然是曲錦等人的最終目的,那麼趙長夏之前的一部分推理也就可以確定是對的了。
曲清江咬牙切齒地道:“趁著縣令還未去當考試官,我們去報官吧!”
她說完良久都沒得到趙長夏的回應,不禁抬頭看過去,卻見趙長夏眸光冰冷,神情一如她當初殺人時,——趙長夏當初殺人時其實並沒什麼表情,仿佛在乾一件十分稀鬆平常的事情,可曲清江不知為什麼就是看得出她的殺意。
“現在去報官,雖然一切都可以扼殺在搖籃裡,但對他們的懲罰卻不大。他們就像是附骨之疽,已經爛到了根裡,一日不刮骨治療,便會複發,危及我們的性命。”
曲清江愣了愣。
趙長夏問:“娘子可知誣告是否有罪?”
“誣告有罪,誣告者反坐。”曲清江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是想讓他們的誣告落到了實處,構成誣告罪?”
趙長夏頷首。
曲清江想也沒想便反對:“不行,萬一出了岔子,他們捏造的罪名成立了怎麼辦?我們不能冒這麼大的風險。還有你的身世……”
趙長夏想了想,拿出一份戶貼來。曲清江看了眼內容,登時瞪大了眼睛:“這是?”
“我以前的戶貼,隻要去、咳咳,隻要回袁州廬溪縣衙一查便能核對這份戶貼沒有問題。”
這個“身份證”是她參加今年的寒食節活動,由踏青觸發任務,所得的獎勵!
[丟失的戶貼] 一份看起來有些老舊的戶貼,上麵是持有者過去的戶籍信息。
這上麵自然不會顯示趙長夏真實的戶籍信息,所以出現了她跟曲鋒當初捏造的身份信息。
之前她覺得自己已經有了新的戶貼,這東西很是雞肋,便一直擱係統倉庫的角落積灰。
這次遇到陳縣丞欲拿她的身世做文章後,她覺得這戶貼興許可以派上用場。要不然她也沒有底氣請君入甕。
曲清江:“……”
要不是上麵顯示趙長夏是男的,她就信了這是真的。她忍不住翻看戶貼,看看上麵是否有那個熟悉的圖騰。不過她始終沒有找到羊圖騰,隻能認為是趙長夏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處理好了自己的身世問題。
她的態度有所鬆動:“除了這個,我們還得先布好局,確保有辦法推翻他們所偽造的證據。”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問答
請問請問趙狼滅跟小醋缸用了幾種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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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大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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