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江沒追問下去, 隻道:“所以你們希望我隻憑你的一麵之詞就找她報仇?”
廖敏搖頭:“嶽揺紡嫉妒成性,做過了太多錯事,也得罪了太多人, 自有人收拾她,我之所以告知孺人真相,是不希望嶽揺紡到時候求上門來, 孺人不知情,會相幫害了自己阿娘的人。”
說完, 她忐忑地抬頭看了眼曲清江,見她的神情依舊淡淡的, 雙眼深邃, 讓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廖敏不敢再多說,隻能靜靜地等待曲清江發話。
過了會兒, 曲清江道:“你來找我的事瞞不住嶽揺紡。”
嶽家那麼多人在場,那麼多雙眼睛盯著,隻要曲清江打開門,這事立馬就會傳到嶽揺紡的耳中, 屆時她對自己所做過的一切都予以否認, 那廖敏就前功儘棄了。
廖敏道:“孺人以為她今日為何不來?不是她不想過來, 而是她不能過來。”
曲清江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哼歎, 而後開門回到了前堂。
前堂中的嶽家眾人已經等的十分焦慮, 他們都想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情感上他們是偏向嶽揺紡的,可廖敏言之鑿鑿,他們理智上又信了她幾分。
他們很清楚嶽機杼當年被嶽家寄予了厚望,若不是斷了手指, 可能會走得比嶽揺紡更遠。而且被燒的儲藏刺繡的地方一般都嚴禁帶明火進去,就是怕一不小心燒到了裡麵的刺繡、底料,嶽機杼很清楚這一點,也不會這麼粗心大意帶明火進去,所以那場被定性為意外的火災若是人為的,那大概率是在那之後受益最多的嶽揺紡乾的了。
嶽炎方沉聲道:“當年,爹調查大火的原因,得知是阿姊為了繡製繡畫,常常刺繡到夜晚,破了不留明火的規矩,後來阿姊雖不在場,但那火卻不知怎的燒起來了。所以便是阿姊自己也以為是自己留下的隱患。”
廖敏道:“你身為孺人先母的弟弟,該清楚她的性子細心謹慎,就算留下了燈盞,也一定是滅了火後才離去的。事後不管她是出於什麼原因沒有爭辯,都無法否認是嶽揺紡將明火帶進裡麵,並不小心燒著簾子,引發火災的事實。而且她在著火後,生怕彆人會追責,逃跑了不說,也不曾喊人救火,直到濃煙與火光四起,被大家發現……她害的不僅僅是孺人的先母,還令嶽家這麼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知道了這些真相,你還要偏袒她嗎?你這樣對得起自己的親姐姐嗎?”
嶽炎方皺眉,曲清江出言製止廖敏:“你隻管將你知道的說出來,如何評斷是非曲直是我們的事情,不必煽風點火。”
廖敏隻好將她當年是如何研究出三種新針法,嶽揺紡又是如何一步步將其據為己有,再從她聽到嶽揺紡與嶽炎傑的對話等,娓娓道來。
最後,她道:“要如何求證是你們的事情,我隻是來告知你們真相的。”
說完,她便打算離去了。嶽家眾人不想放她離開,曲清江卻並不阻攔她。
嶽炎方以為曲清江完全信了廖敏,便道:“有時候不能隻聽信她的一麵之詞。”
曲清江頷首:“我知道。不過當年她與舅舅說那三種針法是她所創時,舅舅是否辦到了呢?”
嶽炎方一噎,過了會兒,他問:“你打算如何處理?”
曲清江道:“在真相出來前我暫時不會對她怎麼樣。”
“真相如何得知?”
曲清江沒答,隻是讓仆役去嶽揺紡家:“看看堂姨是否在家。”
曲家仆役出門沒多久,嶽揺紡的夫婿與女兒過來了,嶽炎方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問他們:“嶽揺紡呢?”
林家父女沒有注意到他的口氣中蘊含怒氣,慌亂地道:“今日禁中來人將她帶走了,至今未歸。我原以為是宮中哪位娘子尋她,後有大理寺的胥吏登門要封鎖家宅搜查,我們才知道出事了。可是出了什麼事,卻是不知。”
嶽炎方顧不得生氣,訝異地道:“確定是禁中的禁衛?”
林珂點頭:“確定,我隨阿娘數次進宮,認得禁衛的裝扮。”
意識到大事不妙後,父女倆就趕忙去嶽家找嶽炎方,但得知他們一家子都來了曲家,隻好轉頭來了曲家。
嶽炎方擰眉,跟曲清江道:“我要去查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曲清江沒攔著他,嶽炎方離開後,嶽家眾人也還未從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衝擊中緩過神來。
商議宴席如何辦的事情是商議不下去了,眾人便就此散了。
曲清江抬頭看了眼天色,晚霞絢爛,百鳥歸巢,她無暇欣賞著暮色,因為本該休沐的日子裡,趙長夏被太子喊去加班,這會兒也沒回來,再加上嶽揺紡出事,她難免有些不安。
過了會兒,宅子前的燈籠掛了起來,趙長夏才回來。
“今日公務特彆繁忙?”曲清江迎了上去。
趙長夏道:“倒也不忙,隻是因為恰好在場,就順道旁觀了些事。”她芳芷,“大娘子可吃過飯了?”
“還沒呢!”芳芷道,“大娘子心裡牽掛著阿郎,一直沒胃口,所以飯菜都還在廚房裡熱著呢!”
“正好我也還沒吃,我跟娘子一塊兒吃。”
芳芷去廚房讓廚娘上菜,趙長夏便拉著曲清江,從曲清江那兒了解到了今日家裡發生的事情。
趙長夏道:“沒想到這嶽揺紡竟還做過如此多孽事。”
曲清江聽出了她話語中的深意,問:“今日禁中來人將她帶走了,你可知情?”
“恰好知情。”趙長夏回來得這麼晚,恰好是她被太子喊去加班時,宮裡發生了一件事,有人在宮門外敲登聞鼓。
所謂“登聞鼓”就是設在朝堂之外,允許百姓擊鼓鳴冤的鼓。今日這鼓被擊響後,登聞鼓院就受理了案子。本來這事跟趙長夏無關,也傳不到她這兒去的,但那人要狀告燕王曾經想謀逆,這事鬨大了,自然連東宮的太子都知道了,趙長夏剛好在東宮加班,就了解了一些詳情。
燕王是官家的弟弟,早年官家還是太子之身,還未登基之時,先帝所寵信的宦官與皇後打算趁先帝病危之際,另立皇長子楚王為帝,幸虧當時的宰相進宮麵聖發現官家不在,察覺事情有異,及時告知了官家,官家進宮待在先帝左右,直到先帝駕崩,官家繼位,這才化解了一場奪位危機。
雖然官家未曾問罪於楚王,但楚王後來得了瘋病,放火燒宮,因此被貶為庶人,送到楚州安置。再後來楚王逝於楚州,和楚王感情深厚的燕王懷疑他是被官家害死的,心懷怨憤,還在私下出言詆毀謾罵官家。
這也就算了,他還打算製造一些不祥的事端來暗示官家得位不正,但最終因身邊的幕官的勸告而醒悟,停止這種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