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到達筠州城外的碼頭後,唐泉兒是被人扶下船的。
這事說來讓她有些難啟齒:她一個能在水裡暢遊的人,竟然會暈船?!而且這個暈船的毛病,這麼多年來一點兒也沒有得到改善!
趙長夏和曲楨也是清楚她暈船的毛病的,因此在接到她後,便問:“你怎麼不走陸路過來?”
唐泉兒擺了擺手,表示已經不想說話了。她身旁的少年則道:“阿姊說,那些水產走陸路不便運輸,所以寧願暈船也要走水路。”
“致遠?原來你也跟著過來了啊!”趙長夏認出了對方,這正是唐斯羨與秦湞的兒子唐致遠,小名間兒。
唐致遠朝她與曲楨行了禮,微笑道:“爹娘不放心讓阿姊一個人出來,便讓我隨行,順便讓我帶些穀種回去。”
雖然這事,唐斯羨的信中沒提,不過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趙長夏與曲楨接了姐弟二人,便先帶他們到繡坊歇息,——經過多年的經營發展,如今曲繡繡坊已經成為了江南西路數一數二的刺繡作坊,而且其麵積不斷擴建,如今已有兩座三進大宅子般大小,並且根據功能劃分為幾大區域:
前麵依舊為售賣刺繡的商鋪,而且還增設了隻展示不出售的繡品的展覽區。裡麵有刺繡的區域、織染區域及住宿的區域等,曲清江不在家裡住時,一般住繡坊,因此繡坊也是家當齊全。
“泉兒姐姐,抹了薑片,你可好些了?”曲楨問枕在她的腿上,一副鹹魚模樣的唐泉兒。
“好多了,不過你怎麼會隨身帶著薑片?”唐泉兒問。
曲楨微微一笑:“知道泉兒姐姐暈船,所以備著薑片,以防萬一。”
“你想得真周到,照顧人也周到!”
“泉兒姐姐是客人,還大老遠跑來送水產,這是應該的。”
唐泉兒忽然不說話了,隻定定地看著曲楨,後者察覺到異樣,也低頭看去,注視著唐泉兒的雙眸,有些疑惑:“泉兒姐姐,怎麼了?”
唐泉兒爬了起來,問:“我們好些年沒見了吧?”
曲楨點點頭:“快五年了。”
唐泉兒笑了:“是啊,五年不見,你越發水靈了!當初的你,還是這麼矮,身板也單薄,尤其是——”
唐泉兒剛想說原本扁平的胸也開始豐滿,但是考慮到或許在曲楨看來是非常下流的言語,因而閉口不言。
她的話雖然沒說完,可動作卻沒逃過曲楨的雙眼,因而後者抿著唇,一言不發,看不出喜怒。
唐泉兒趕緊改口:“咳咳,尤其是這臉蛋,真應了那句話,叫什麼來著,出水芙蓉?嫩得能掐出水來?”
她這旺盛的求生欲!
曲楨:“……”
她爹的擔心不無道理,讓唐泉兒跟虎娃湊一塊兒,準會產生誤解,然後乾仗。
“看來泉兒姐姐不暈了。”曲楨將用過的薑片丟了,把剩餘的薑收起來。
“哎,暈啊!”唐泉兒趕緊重新躺下來,“話說你們家的馬車真是舒坦,我瞧外頭的路並不平坦,可坐上來後卻感覺不到顛簸。”
“我自幼都是坐自家的馬車,不知道尋常的馬車是怎樣的。”曲楨掀開簾子,“進城了。”
唐泉兒道:“你怎麼這麼凡爾賽?”
“凡爾賽?”
唐泉兒哪裡敢說實話,隻道:“我爹說是低調的意思。”
曲楨猜肯定不是這個意思,但她沒有尋根問底,待馬車停了後,便問唐泉兒:“泉兒姐姐可需下人抬你進去?”
“不用,我好多了。”唐泉兒立馬坐起來,率先跳出了馬車。她看著繡坊的匾額,“這就是曲繡繡坊?果然氣派!”
曲楨從馬車上下來,走到趙長夏的身邊:“爹,我先進去找阿娘。”
趙長夏道:“去吧,把唐家姐弟一塊兒帶去。”
唐泉兒已經主動跟上來,道:“快帶我逛一逛!”
曲楨沒說話,唐泉兒邊走邊問她,“上次伯母送了我娘一幅異色繡,你會不會刺繡,你也送我一幅異色繡吧?我送你一隻老鱉怎麼樣?”
曲楨:“……”
誰稀罕老鱉了?都已經老了,吃又不能吃,養又覺得無趣。
她道:“虎娃應該會喜歡吃的。”
唐泉兒:“什麼?誰說老鱉是用來吃的了,你可彆讓她吃了!老鱉成精這話聽過沒有?我家養的老鱉,那可是要成仙的,能帶來好運氣!”
曲楨敬謝不敏了。
說話間,曲清江的身影便出現在她們的視野之中了。曲楨領著姐弟倆去跟她娘行見麵禮,唐泉兒見了曲清江便開始花樣吹捧:“您是伯母?這怎麼可能,比我上次見的伯母還要年輕百倍,說您是小木頭的姐姐都有人信!”
正在曲清江身邊無所事事的趙杭向她投以鄙夷的眼神,而曲清江卻被她逗樂了:“你這嘴巴怎麼這麼甜?”
“甜也沒用,我去跟爹告狀,就說有人調戲阿娘!”趙杭道。
曲楨知道她是看熱鬨不嫌事大,便叫住她:“虎娃,回來!”
“喲,這小不點是誰啊?”唐泉兒明知故問。
趙杭瞪她:“你喊誰小不點呢?你才是小不點!”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這麼小隻呢,不是小不點是什麼?”唐泉兒比劃了一下她們之間的身高比,一切不言而喻。
趙杭氣不過,便道:“我是小不點,那你就是二十歲了也還未嫁出去的老姑婆!”
“嘿,膽兒可真肥啊你!”唐泉兒擼起袖子裝作要收拾她。
曲清江突然掐住趙杭的耳朵:“最近你爹沒收拾你嗎?晚些時候一並補回來?”
趙杭:“……”
她慫了。
曲楨道:“道歉。”
“對不起,泉兒姐姐!不過你也得向我道歉,我才不是小不點。”
讓唐泉兒也給她道歉是她最後的倔強。
唐泉兒笑嘻嘻地道:“好,我也向你道歉,我年長你幾歲,著實不該欺負你。”
知道她們之間是親近的打鬨,曲清江也沒放在心上。她放下手上的活後,便邀請唐泉兒和唐致遠進屋。
“你們爹娘怎麼會放心讓你們姐弟單獨出門?”曲清江問。
“爹說我們長大了,始終要擔事,不能隻躲在家裡,讓他們為我們遮風擋雨。所以就讓我們出來曆練一下,鍛煉膽子。”唐泉兒道。
曲清江還沒說話,趙杭便嘀咕:“我也想出門曆練,可是爹娘都不給……”
曲清江乜了她一眼,曲楨道:“你便算了吧,你出門不是想曆練,隻是想玩耍。想你八歲的時候,你說你要去冒險,然後你拿著爹的雞毛撣子跑去雜院跟大鵝打架,結果還打不贏大鵝,被大鵝追著啄,最後哭著求爹救你。”
趙杭:“……”
阿姊怎麼在唐泉兒麵前拆她的台?!
“還有這種事?哈哈哈哈……”唐泉兒樂不可支。
“阿姊,你也彆笑了,想當初你……”唐致遠正要說,唐泉兒急忙捂住他的嘴巴,“不許插話!”
唐泉兒與趙杭這麼一插科打諢,氣氛便輕快了起來。
吃過了晚飯後,唐泉兒與唐致遠便在繡坊安置下來。曲家也不好將這對姐弟扔在這兒,除了趙長夏之外,曲清江母女三人也留在這邊的宅子裡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