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折夏還沒反應過來。
遲曜已經用另一隻手,去拉她的手。
少年沾著雨水的,濕漉漉的手稍微用了點力,由於遲曜是坐著的,所以林折夏幾乎直接向下跌進他懷裡——
“啪”地一聲。
雨傘墜地。
雨水沒了遮蔽物,直接落下來,冰冰涼涼地落在頭頂,但那股涼意很快被從對方身上傳過來的體溫擾亂。
林折夏一隻手撐在長椅邊沿,整個人都很懵,耳邊除了雨落下的聲音,還有若隱若現的不知道誰的心跳聲。
可能是她的。
也可能是遲曜的。
她不知道這個“抱一下”是什麼意思。
正常來說,應該理解成遲曜家裡出事,現在很脆弱,需要朋友。
但是他說這話的時機,又剛好是許願之後。
就好像……
讓他抱一下,就是他今年的生日願望了。
他們現在的距離有點太近。
雖然一直以來都很熟,而且擁抱也不是什麼過分親密的舉動。
朋友之間友善地抱一下……很正常。
林折夏不敢多想。
“你……”半晌,林折夏說,“要抱多久啊。”
遲曜的頭低垂著,削瘦的下巴埋進她脖頸裡,頭發和鼻尖偶爾蹭在她脖子上,聲音有點不清晰地說:“再一會兒。”
一會兒,又是多久。
林折夏心跳很快。
她由於羞怯,希望這個擁抱快點結束,但又希望這個擁抱的時間,能再長一些。
過了會兒。
“一會兒到了嗎。”她問。
“還沒。”遲曜回答。
“……”
-
最後這個擁抱的結束時間,是在十二點十四分,林折夏能記那麼精確的原因,是因為林荷在這個時間打來了一通電話。
“夏夏,幾點了,生日過完沒?”
“快點回家,外麵下那麼大雨,”林荷在電話對麵說著,又忍不住起疑,“你那雨聲怎麼劈裡啪啦的?你在遲曜家裡嗎?”
“啊對,我馬上就回來。”
林折夏撿起傘,慌亂地說,“馬上就回。”
由於林荷催促,林折夏也不能陪他回家切蛋糕了,於是在樓棟門口分開之前,她特意強調:“你回去之後一定要吃蛋糕,這個蛋糕可是我……可是我花大價錢買的。”
遲曜說:“知道了。”
說完,他又說,“你淋了雨,快進去。”
遲曜撐著傘,目送她進樓,然後回到家,第一時間不是去浴室把渾身濕透的衣服換下來,而是開了燈走向客廳,客廳中央的茶幾上,擺著一個蛋糕禮盒。
他解開絲帶,一眼就看出林折夏嘴裡這個“花大價錢”買的蛋糕,是她自己親手做的。
世麵上哪有把蛋糕上的“生日快樂”這四個字寫得那麼扭曲的“大價錢”蛋糕。
他仔仔細細地把蛋糕切下來,然後坐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吃著。
偶爾還會有雨水彙聚在下顎處,順著下顎線條緩緩淹沒進衣領裡麵。
他一邊吃,一邊去看邊上的那張卡片。
林折夏寫字從初中起就沒再變過。
字體圓鈍,秀氣工整。
-祝你心想事成,每天開心。希望你今後在做任何事的時候,都有用不完的勇氣。
他記得有次何陽嘲笑她這是“幼兒園”字體,氣得她連夜下單了一套草書字帖,說要把字練得狂野奔放一點,讓何陽知道知道什麼叫成熟。
最後因為期中考試被扣了五分卷麵分,計劃作廢。
……
遲曜這樣想著,把這行字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
仿佛要將這兩行字極其鄭重地,妥善安放在記憶最深處。
他把整個蛋糕都吃完後,滑開手機,給遲寒山發過去一句話:我明天過來一趟。
-
因為昨晚發生太多事,折騰到半夜,又淋了雨,林折夏第二天睡過頭。
等她爬起來看時間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半。
她滑開手機,看到遲某給她發的幾條留言。
一條是:
-蛋糕還不錯
另兩條:
-我今天不在
-要去我家自己開門進
林折夏看著這句“我今天不在”,猜到遲曜大概是去見他爸媽了。
“媽,”中午吃飯時,林折夏問,“遲叔叔他們的公司是在哪個城市來著?”
林荷一邊盛飯一邊問:“在……好像在京市吧,怎麼忽然想起來問這個。”
林折夏地理不好,小時候聽過一句,但沒在意:“就是隨口問問。”
但她地理再不好,也知道京市,離這裡很遠很遠,比去海都市還遠。
往返要耽誤兩天時間。
且那邊因為地勢原因,可供開發的資源比這裡多,對工廠的發展也更有利。
也正因為這樣,所以遲曜父母很少回來。
林折夏對這幾天的記憶感到模糊,或許是因為遲曜不在。第二天要上學,是周一,但遲曜沒能趕回來,又多請了兩天假。
遲曜不在的日子,過得格外沒有記憶點。
放學的時候,何陽特意給她發來消息。
大壯:夏哥,我今天坐兩站路過來找你放學哈。
林折夏:?
林折夏:你很閒?
大壯:……
大壯:曜哥說的
大壯:我也不想來
林折夏愣了下。
遲曜這個人,不當狗的時候,還是很細心的。
她再見到遲曜的時候,是次日放學,她和何陽一起走,何陽一路上都在嘮自己學校的事,偶爾還會提到遲曜:“煩死我了,上回運動會,搞什麼合並比賽,什麼友誼賽。”
“現在我何陽在實驗附中已經痛失姓名,成了‘隔壁學校的那個很帥的人的朋友’。”
林折夏:“哦。”
何陽:“你可彆哦了,你這個語氣讓我分分鐘想到曜哥。”
說到這裡,何陽又感慨:“你有沒有發現,你倆有時候意外地挺像對方的。不光是你,有時候曜哥說話也很有你的風格,比如冷著一張臉胡扯的時候。”
林折夏沒有意識到這點:“……有嗎。”
她和何陽聊著,有點出神,然後遠遠地,就看到從停在小區門口的出租車上下來的遲曜。
遲曜背了一個黑色的包,戴著口罩,後背挺得筆直,腿也被拉得又長又直。
“遲曜,”她扔下何陽,一路跑過去,“你回來了。”
遲曜隔著口罩“嗯”了一聲。
隻是一聲“嗯”,她察覺到遲曜心情似乎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