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死在流放途中的年老父母,林慶中眼圈一紅。
現在可不是拉家常的時候,林慶飛拉了一下情緒失控的兄長,“哥,我們先去開房,早些把饅頭買回來,鄧先生也還沒吃呢。”
“弟弟說的是。”林慶中滿麵羞慚,“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當年為了搶花魁,還與劉晏淳大打出手過,如今卻囊中羞澀至此……”
曾經鬨得京城雞飛狗跳、打得紈絝鑽胯的囂張少年,在爹娘去世後一夜成長,再沒了從前的銳利鋒芒。
沒了爹娘的庇護,在都民村裡,兩人過得還沒從前絕對碾壓的劉晏淳恣意。
誰又不是呢?
鄧裴明不勝唏噓,卻對兩人頗有耐性,“並非敗家所致,哪怕你節約下來,現下也被抄家搜走,心放寬些,早晚有回京那一日。如今你們也懂事了,性情溫和有禮,不再暴戾衝動,你們父母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當真能安心麼?”林慶中眼神迷茫,望著鄧裴明的目光,像一隻渴望聖賢開導的迷途羔羊。
“我唯恐爹娘對我失望,身為兄長,我卻不能拋棄妄想,舍了白身去當仵作,現如今連劉晏淳都不如了,今日在衙門見到他,他依舊如當年氣焰萬丈,若是當初我為了弟弟……”
“哥哥,你彆說了,弟弟才慚愧,劉晏淳也不是家中老大,是家中老三,咱們家要去做仵作的話,也該我去。”今日所見,宛如陰陽顛倒,林慶飛的三觀也受到了衝擊,“哥哥魁梧偉岸,比我強多了,堂姐若能接我們回京,我這殘軀已也是入不得錦衣衛的了。”
時過境遷,再說這些有什麼用?鄧裴明心裡如是想著,依舊開導起來,“彆說喪氣話,風水輪流轉,端看能囂張幾時,急功近利要不得,一朝得勢便六親不認,他如今已是眾叛親離,一輩子不犯錯,也不過是個仵作,我們與他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兩兄弟聽了進去,不平的麵色逐漸端正。
鄧裴明目光祥和的望著他們,“你們還擁有最珍貴的清白之身,留得清白在,未來就有希望。500錢,值得你們丟掉最珍貴的白身麼?當真這麼做,你們堂姐和姐夫該多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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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鄧先生開導!”林慶中和林慶飛一並拱手,“我們先下去辦事了。”
“去吧。”
屋裡所有的人都望著兩人背影,眼神各異。
林慶中之父林炳乾曾是欽天監監正,雖隻正五品,但陛下一遇煩心事便找他詢問天象、卜卦,因此地位超然。
兩人母親任英慧,是正四品錦衣衛指揮僉事廖勁的夫人任佑蘭的姑姑。
任佑蘭自幼嫡母早逝,繼母刻薄待她,全仰仗姑姑任英慧教養維護才讓她長大,也靠著姑姑張羅,才得以嫁給副五品錦衣衛副千戶廖勁。
現如今林氏一脈全倒了,廖勁在錦衣衛裡依舊風光無限、如日中天。流放前夕,鄧裴明就聽說廖勁要升任正三品錦衣衛指揮同知了。
鄧裴明心知,他曾是正三品戶部左侍郎時,遇上正四品錦衣衛也得避其鋒芒,更彆說廖勁升到正三品指揮同知,那得多少人把他供起來?
任佑蘭對這兩個比她小十二歲的堂弟好得不了,從前就把堂弟當兒子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