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冕回頭勸:“姑父,您還不了解他麼,他連我們都沒說,這事兒要不是我聽見了,指不定瞞我們到什麼時候呢,反正他從小到大就不喜歡彆人為他操心……”
窗外雨勢漸漸弱了,有停的趨勢。
屋內,於好哭聲減弱,在黑夜裡,像隻受了傷的小貓,最後抖著肩啜泣。
陸懷征過去將她抱在自己懷裡,抬著頭,看著窗外,柔聲一遍遍跟她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沒有早點遇見你。
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
對不起,又讓你想起這些過去。
於好沒有抬頭,哭得眼花耳熱,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她仍是蒙著頭,就聽她甕聲問:“陸懷征,如果我現在讓你離開我,你會同意麼?”
陸懷征驚醒,低頭去親她,發頂,頰側,……
“不會,這輩子都不會。”
“那你要跟我在一起麼?”
他把人抱緊,終是承受不住,蹭著她的腦袋,啞著聲說:“要。”
於好安心了,雙手揪著他胸前的衣服,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毛茸茸的也拱了拱。
“好,那就永遠在一起,不管生老病死。”她拽緊了他胸前的料子,仰頭看他,他也順勢低頭,那兩雙清水似的眼睛就在昏暗的房間裡靜靜對視著——
“我不會逼著你轉業的,你出任務,我就在家等你回來,同樣,如果祖國有難,我希望你也不要考慮我,大膽去做你想做的,即使一個人,我也會好好活下去的,不要因為我改變你自己,我愛得是那個堅守初心、以夢為馬的陸懷征。”
如果這樣的告白不夠動人的話,陸懷征怕是不認識動人這兩字了。
他低頭在她身上蹭了蹭,把她抱得更緊,貼著她的側臉,一下一下輕輕吻著她。
吻一下,認真看她一眼,那雙如潭的雙眸裡,深藏了多少難言的情緒,全在此刻崩塌,像是看見老城牆的樓塌了,蠶蛹破繭,重獲了新生。
“那就永遠在一起,不管生老病死,這輩子,我都是你的。”
於好抬頭去吻他。
與此同時,“砰砰砰——”
有人砸門。
陸懷征摸摸她的頭從床上下來去開門,霍廷跟家冕站在門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說話,臉色不是太好,陸懷征歎了口氣,
“進來吧。”
霍廷沉著臉,一言不發,家冕則俏皮地往裡頭看了眼,“我們沒打擾你好事吧?”
陸懷征沒搭理他。
於好剛好出來,陸懷征牽著她到沙發上坐下。
霍廷取了支煙出來想抽,詢問當場唯一的女士,“可以麼?”
於好表示不介意。
霍廷禮貌說了聲謝謝。
一場四人的會麵靜止了半小時,始終沒人說話,霍廷一支煙接一支煙抽,表情看上去非常煩躁。
餘下三人,確切地說,是餘下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陸懷征則是氣定神閒地靠在沙發上,一邊玩著於好的手,於好終於明白,陸懷征年少時身上那股氣哪來的了,他跟霍廷氣質非常相像。
霍廷掐了最後一根煙,仰在單人沙發上看向陸懷征,聲音是冷的:“發生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眼裡還有我這個長輩麼?”
陸懷征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看了眼家冕,見他做口型,才明白過來,轉回頭,不卑不吭地說:
“每次出任務的時候總會麵臨各種突發狀況,我沒辦法跟你們一一彙報,我以為你們能諒解。”
霍廷火冒三丈:“這是普通狀況?還有你休假這麼多天,連家都不回!?”
於好忍不住搭腔:“霍總,是因為我……”
陸懷征捏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從小到大,就連家冕就非常了解霍廷這個人,他是典型發火的時候六親不認,平日裡是隻笑麵虎,可真生起氣來,沒人敢惹。陸懷征怕霍廷遷怒於好,剛要說話,就見霍廷臉色忽然緩和下去,連聲音都軟了:“跟你沒關係,不用幫他說話。”
什麼時候見霍廷這麼和顏悅色跟人講過話。
家冕跟陸懷征都愣了。
於好不知情,繼續說:“我最近出了點狀況,一直在醫院住院,陸懷征他一直在陪我。”
霍廷哦了聲,笑道:“是這樣,那你身體好了嗎?”
“好了。”
霍廷笑眯眯地點頭,轉頭去看陸懷征:“明天我幫你預約了吳博士,是國內艾滋病的頂尖專家,順便你到時候把情況一一說給他聽,不是不相信你們軍隊,吳博士這幾年都在香港,不是那麼容易見的,算你小子運氣好,他這幾天恰好在北京。”
陸懷征沒拒絕。
另外三人視線一對,會意,陸懷征讓於好進臥室去躺會兒。
下麵的話題是他們男人間的話題了。
等臥室門關上。
三人身子都往前湊了湊,壓低了音量。
霍廷先開口,雙手搭成塔狀,看著陸懷征問:“胡建明是不是對於好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
陸懷征一愣,驀然看過去,他讀得懂霍廷的眼神,也明白他口中不好的事情指什麼,沒回答。
霍廷表示理解,這種事於好不說,陸懷征更不好說,儘管知道他侄子現在看上去氣得已經快爆炸了。
“彆問我是怎麼知道的。”霍廷說完,指了指家冕,示意他說。
家冕把手機掏出來,遞給他:“你姑父看於好反應不對,就找人查了胡建明,就在來的路上,有人給我發了一個微博賬號,是胡建明用的,這個微博賬號關注了很多戀.童,癖的賬號,微博相冊裡,都是一些小孩的照片……簡直是畜生,你看看這他媽才多大點小孩,就他媽給他弄上這個,這禽獸不如的東西!”
陸懷征一聲不吭地看著那些觸目驚心的照片。
照片上雖不是於好,但每一張都能想到那時候的於好該多無助!
他弓著背,雙手交疊撐在腿上,埋住頭,悶聲說:“可以讓他去死麼?”
霍廷說:“可以,但這事兒我跟家冕商量過了,你不能插手,萬一出了什麼紕漏,我跟家冕都沒事,影響你前途,先走法律途徑,不到萬不得已,再用特殊手段——”
家冕說:“對,我們不會把你和於好牽扯進來的,我們試試看從其他人入手。”
話落一半,身後的房門,忽然被人打開。
身後一道堅定的聲音響起來。
像是看見了天際的彩虹那般。
“既然你們是為了我的事情,我怎麼可以不參與呢?”
霍廷一愣,“你——”
於好笑了下,她沒化妝,素麵朝天,卻透著一股莫名的韌勁兒,“不用找其他人入手了,就從我開始吧。”
霍廷和家冕同時看了眼陸懷征,似乎在等他做決定。
卻聽於好低頭笑笑,手緊緊攥在身前。
隻有陸懷征知道她此刻是鼓了多麼大的勇氣。
“我願意站出來,跟你們一起。”
黑暗固然可憎。
可光明的力量仍在,她願意站出來。
或許無法改變,但至少她也曾試圖為後來的孩子們在通往成人的道路上披襟斬棘、鋪平一條康莊大道,願未來能見鮮花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