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踏雪而來,垂眸看向麵前的小人兒。
她的臉頰蒼白,下巴尖尖,身體瘦弱得不成樣子,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他俯下身子,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動作輕柔,唯恐驚了夢中人。
對於能力舉千鈞的皇帝而言,蘇容臻被他抱於懷中,幾乎輕得沒有重量。
但真正讓他心生憐意的,不是她瘦削單薄的身體,無人可依的處境,而是她那熟悉的眉眼,與記憶中的那人慢慢重合。
他的目光慢慢從她麵上滑過,心裡的滋味不知從何說起。
幾乎是頃刻間,他便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右金吾衛上將軍領著屬下趕到現場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
往日冷肅的君王脫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將懷中女孩裹起來。
眉目間是他從未見過的淺淡溫柔。
**
皇帝策馬回程,將蘇容臻以左手摟在身前。
一路疾馳,凡遇者,無不在旁請安行禮。
自然,他們也看到了皇帝抱著的那個女孩。
待帝王馳遠後,眾人神色各異,低聲交談了起來。
“陛下抱著的那小娘子是誰,你們當中有何人認識麼?”戶部尚書家的二郎君問道。
眾人皆搖頭。
在場的都是些年輕的公子,不比父輩沉穩,今日見了新鮮事,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了。
“被陛下那般護著的人,我也是頭一次看見,不知是何方神聖。”國子祭酒的嫡長子回憶起方才的情景,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他清晰地見到,那小娘子身上裹著的,分明是陛下的龍袍。陛下與之同騎,親自將之護於身前,愛重之意,不言而喻。
大家聽了此話,紛紛沉默起來,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今日所見。
“這長安城中,怕是要變天了。”熟知皇帝秉性的人,在心中如此想到。
**
禦史大夫家的謝郎君就是方才談話的年輕公子中的一員,眾人散去後,他便急匆匆尋好友傅離去了。
“傅兄,傅兄。”謝郎君不知問過了幾個人,才找到坐在一邊作丹青畫的傅離。
今日田獵,各府郎君爭先上場,展現身手,唯獨傅離不喜舞
刀弄槍,便尋了個風景優美的僻靜處畫山水。
日光灑落,沉靜如淵的公子執筆作畫,仿佛超脫於世。
謝郎君飛快地朝傅離跑來,到了近前,氣喘得不行,卻還是難掩興奮之意地說道:“你猜我今日見著了什麼?”
傅離放下墨筆,側首看他。
謝郎君神采飛揚地將方才見到的場景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遍。
他見傅離緩緩蹙起了眉,誘惑他道:“你想不想去看看那小娘子是何模樣。”
傅離的眉頭鬆開了,他搖首,淡然道:“沒興趣。”
謝郎君見傅離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十分失望。他有些看不得他總是這副風淡雲輕的表情,眼珠一轉,想到了新的話題。
“聽說你今年要成親啦?和武安伯府的大娘子?”他的臉上帶著促狹的笑意。
傅離的耳根立馬染上了絲微紅,片刻後,他承認了:“是有這個打算。”
傅離身為當朝丞相的嫡長子,相貌俊秀,麵如冠玉,為人若清風朗月。
去年殿試,他高中探花,更是成了長安城中風頭無兩的翩翩公子。
此等郎君,本該是京城高門趨之若騖的佳婿,傅離卻在打馬遊街後透露了自己已有婚約的事實。
當得知對象是武安伯府的大娘子後,世人紛紛失望不已。武安伯府,雖是勳貴之家,但時至今日,已然衰落,如何配得上如日中天的丞相府?
更何況,那伯府大娘子自幼體弱多病,也沒有什麼外人在近年看到過她的模樣。
世人皆覺得傅離可惜了。
謝郎君見傅離這般容易地就承認了,更加不肯放過他:“我未來的嫂嫂漂亮不?”
察覺到傅離不善的眼神,謝郎君收起了嬉笑,不再逗他,最後再次問了一遍:“你真不想看看今天陛下帶回來的小娘子?”
“不想。”
不過是一個小姑娘,就算得了皇帝青眼,也沒什麼專程去瞧的必要。
還不如專注於他的大婚準備事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