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乘車一同回到沈園。
車子直接開進沈園,在小樓前麵停穩。
還沒下車,沈星染就看到了守在門口的沈遠墨。
她開心地拉開車門,蹦蹦跳跳迎上去:“小舅舅——”
小舅舅居然特地來接她耶,好感動!
沈遠墨麵無表情,一把揪住她的衣領。
跳不動的沈星染:“?”
沈遠墨另一隻手拿出一支牙刷,咬牙切齒:“刷牙了才準進去!”
哼,他可是超記仇的好嗎!
小外甥女無視他的警告,被小狐狸哄著吃了那麼多糖,牙齒不想要了嘛!
刷牙,必須立刻刷牙!
一分鐘都不能拖!
沈星染看了看沈遠墨手裡的牙刷。
唔,連牙膏都擠好了呢。
小舅舅真貼心。
她笑眯眯接過牙刷,乖乖說:“好噠,小舅舅,我這就刷牙!多謝小舅舅關心!”
沈遠墨一肚子氣突然就消了。
他看著乖乖刷牙的小丫頭,忍不住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反應過激。
孩子有什麼錯?
糖那麼甜那麼好吃,孩子喜歡吃怎麼了?
吃完好好刷牙不就行了,他乾嘛要管那麼多呢?
他可真該死啊!
在他旁邊,任小舟提著一袋子糖下車,淡定地遞給同樣守在門外的沈星瀾。
沈星瀾接過:“謝了。”
他打開袋子,挑出一顆藍莓味的糖放進嘴裡。
然後看了看沈遠墨,平淡的目光裡好像帶著少許的挑釁。
沈遠墨:“……”
剛被沈星染的乖巧消下去的氣好像突然又有了。
七歲小男孩什麼的,果然最討厭了!
雲霆跟在沈令宜身後,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嘴角帶笑:“小墨真有趣。”
難怪沈遠墨能寫出那麼好聽的歌,大概因為他保留有一顆澄澈的赤子之心吧。
真是豪門裡的異類。
值得好好保護。
沈令宜無奈地搖頭:“一群孩子。”
她揮揮手,“彆鬨了,快進來吃飯了。老劉說飯已經準備好了。”
一邊往餐廳走,沈令宜一邊問雲霆:“這次你來找我,又是想聊什麼?”
雲霆一本正經地跟上:“關於理想國項目的幾個細節……”
沈令宜回頭看他,嘴角微勾:“雲霆,我這個人向來公私分明,你如果跟我說工作,那我也就隻跟你聊工作。”
雲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坦然承認:“……抱歉,我其實就是來蹭飯的。”
沈令宜收回目光,輕笑:“看來雲總很閒呐。”
雲霆:“時間擠擠總是會有的,而且,生活裡不能隻有工作。”
說到這個,沈令宜搖頭感歎:“這話,雲總真該去跟我弟弟說說。”
沈遠白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種鬆弛。
雲霆停下腳步,神色認真。
“我其實勸過沈總,很多次。”
沈令宜停下腳步,回頭去看雲霆。
雲霆無奈地攤手:“可是他不聽我的。”
沈令宜:“……”
不出所料。
她那個弟弟就不是個聽勸的人。
不過,雲霆以前居然勸過沈遠白,已經讓她有些意外了。
她不在的時候,雲霆真的幫了沈家很多。
這人呐……
她繼續往前走,語氣裡有一絲波動:“雲霆,你說說,我該怎麼樣讓他停下來?”
雲霆跟上去確認:“是停下來,還是慢下來?”
沈令宜想了想,回答:“停下來。”
根據沈遠白現在的藥量,他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隨時都可能陷入徹底的崩潰中。
慢下來不夠,必須要停下來,必須讓他徹底從辰光的繁雜事務中解脫,他才有好轉的可能。
可是,以現在的現狀,彆說停下來了,光是想讓他慢下來都是那麼難。
雲霆思索片刻,沒有直接回答沈令宜的問題,而是說起了其他的事情:“話說,令宜,我最近聽說幾個有趣的商戰案例,講給你聽聽吧。
“有的商戰是偷偷溜進對方的公司,用開水澆死對方前台養的發財樹;
“有的商戰是趁著對手宴請客人的時候,悄悄去後台把點的菜換成十道拍黃瓜;
“還有的就更離譜了,居然專門雇傭了一個保潔阿姨,每晚都偷偷去拔對手公司機房的網線……”
“啊?”
沈令宜哪聽過這些,詫異地瞪大了眼。
拔網線也太狠了吧?
她納悶地看雲霆:“你是在給我講笑話嗎?”
雲霆搖搖頭,很認真地說:“這可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他目光裡含著淺淺笑意,“有時候,看似高深困難的事情,隻需要用一些樸實無華的手段,反而能達到奇效。”
他頓了頓,問沈令宜:“你還記得海城的那位時總嗎?”
雲霆指的是海城褚家的總裁夫人時安安。
之前沈令宜召開理想國項目發布會的時候,時安安曾經親自發博力挺理想國,還主動要求領了一張“投資號碼牌”,和辰光的官微來回互動了好幾條。
時安安擁有千萬粉絲,發微博等於是幫沈令宜義務宣傳了一波,沈令宜很感激她。
沈令宜還不曾見過時安安,但已經在心中與對方惺惺相惜。
她點點頭:“當然記得,怎麼了?”
雲霆解釋:“前幾年,時總的丈夫、褚家大哥褚雲軒被手下算計,飛機在國外失事,褚總不知所蹤。當時褚家亂成一團,是時總主動扛起了家族管理的責任,挽救了瀕臨崩潰的褚家……
“當然,這不是我想說的重點,我想說的是,經過調查後,時總發
現了躲在背後算計的人竟然是她丈夫的首席秘書。令宜,你猜猜,她是怎麼處理那個人的?”
沈令宜微微皺眉。
褚總和他的首席秘書,大概就是沈遠白和萬盛強的關係?
如果萬盛強有心算計的話,沈遠白的確會陷入巨大的危險中——他的所有行程幾乎都掌握在萬盛強手裡,包括他生病的秘密也是。
被信任的人背刺,防不勝防,感覺一定很難受。
如果是沈令宜遇到這種事,她會怎麼跟這個狼子野心的首席秘書鬥呢?
沈令宜猜測:“時總是不是當時進了褚家的公司,拿下高位,和對方鬥智鬥勇,最終把對方鬥敗,趕出公司?或者收集對方犯罪的證據,直接把他送進監獄?”
如果她是時安安,她就會這麼做。
“啊,不是。”
雲霆搖搖頭,“時安安嫁給褚總前,隻是一個小明星,並不擅長商戰。”
“那——”
沈令宜有一秒遲疑。
不擅長商戰的話,怎麼鬥得過一個老謀深算、心懷不軌的首席秘書?
至於證據,那就更難了。
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一定藏好了自己的尾巴,絕對不會留什麼證據。
雲霆見她難得露出茫然的模樣,忍不住有點想笑。
他揭曉了答案:“當時時安安已經和自己的丈夫聯係上,隻是因為國外的勢力還需要肅清,褚總暫時不能回國。時安安連哄帶騙,把首席秘書騙上了飛機,直接把人打包送給了褚總,美其名曰‘秘書牽掛老板,毅然前往陪同’。
“首席秘書底下的人不知情,還以為秘書真的是去陪老板去了,還蠻感動。
“秘書雖然有很多殺手鐧,但他落到褚總手裡,隻有吃虧的份。最終連華國都沒能回來……”
對這件事,雲霆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時安安這招,可以說是兵不血刃,粗暴,直接,還省力。”
沈令宜眼睫輕閃,若有所悟。
她懂了雲霆想表達的意思。
當商人當習慣了,很多時候思維其實會受到限製。
就像她和沈輝文再看不慣彼此,也隻會用商戰的手段來暗中爭鬥,奪取辰光的地盤。
但是沈遠白的事情不一樣。
想要沈遠白停下來,傳統商戰的手法是不適用的。
她可以嘗試一些更簡單粗暴的手段。
比如……
沈令宜勾起嘴角,心裡有數了。
她抬手拍拍雲霆的肩膀,心情愉悅地道謝:“多謝你的啟發,我有想法了。”
這頓飯沒白請,雲霆可以說幫她解決了一個大問題。
雲霆的腳步一頓,目光放在沈令宜拍他肩膀的手上,語氣有些飄忽:“都……都是我應該做的。”
他的耳朵尖就像被煮熟的蝦米,迅速變紅。
任小舟的想法沒錯,如果雲霆長尾巴的話,這會估計能直接
拿尾巴當螺旋槳,表演一個原地起飛,垂直升空。
沈令宜敏銳地注意到雲霆的變化。
……就因為她拍了他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剛才還輕鬆有趣的談話氛圍,這會突然好像加了不少熱度,把空氣都烘得微微升溫了。
特彆是雲霆的目光,幾乎毫無遮掩,寫滿了他對她的心情。
沈令宜輕咳一聲,掩飾般地移開目光:“快去吃飯吧。”
他們聊天的這段時間裡,其他人都已經在餐廳裡坐好。
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偌大的餐桌上專門留了兩個挨在一起的位置。
沈遠墨這次沒出來阻止。
不過他臉色不好,極為挑剔地看著雲霆,嘴裡嘟嘟囔囔的:“要不是看在你長得還不錯,也就比我略遜色一點的份上,我連沈家的門都不能讓你進……”
雲霆臉上的微笑一變不變,跟在沈令宜身後,淡定地落座。
晚餐正式開始。
趁著等上菜的間隙,沈遠墨問沈令宜:“姐,你答應了沈輝文那個老不要臉的不把視頻傳出去,那我就把節目組那邊回絕了?”
反正今天的秘密拍攝已經達到了理想的效果,還涉及到辰光的名聲,不把視頻給節目組也好。
這種特輯屬於額外的工作,不在合同約束裡,拍不拍都不會影響到雙方的合作。
沈令宜默了默。
她反問:“你什麼時候變這麼老實了?”
沈遠墨撓頭:“啊?我這不是想著會影響辰光的形象嘛……”
沈令宜搖搖頭:“以德報怨,可不是我們沈家的作風。”
犯錯的明明是壞人,事後辰光也處理了這些壞人。
他們站在正義的一方,乾嘛要為壞人遮掩,選擇不曝光?
壞人會因為你對他好而變成好人嗎?
“再說,”
沈令宜挑眉,“你是那種超級聽我話的弟弟嗎?”
沈遠墨:“……”
當然是啊!
他打量著沈令宜的表情,試探地回答,“我……可以不是?”
沈令宜一本正經微笑:“這件事上可以不是,其他事情上,不行。”
沈遠墨:“……哦,好吧。”
懂了。
姐姐負責忽悠那個老不要臉,他負責撒潑耍賴。
沈遠墨點頭:“行,那我還是按照原計劃,把視頻交給節目組。”
本來在一邊乖乖喝湯的任小舟舉手,很有禮貌地給出自己的提議:“沈叔叔,我想先對視頻先進行一次處理,裁剪掉一些不必要的部分。等我處理好以後,我再發給你,請問可以嗎?”
沈遠墨好奇:“哪些不必要的部分?”
任小舟微微有些羞赧:“就是關於我和星星討論釣魚的那一部分啦……作為一個陽光積極向上的好孩子,我一向十分注重自己的公眾形象,這種對於我個人特質展現過多的片段,我希望還是
不要對外輕易暴露。”
沈遠墨費了點時間,才把任小舟這句話翻譯成人話。
簡而言之,小狐狸要麵子,不想讓網友們知道他是個麵善心黑的小狐狸。
好不容易能拿捏住小狐狸,沈遠墨洋洋得意,音調拉長:“那就得看看——你的態度咯?”
他超記仇,還記得任小舟拐帶自家小外甥女吃糖的事呢!
“比如說你們買糖的時候,居然不聽我的話,這讓我很傷心啊。
“哎,人一傷心,難免就情緒不好,如果沒有那種誠心誠意的道歉的話,我可能什麼要求都不能答應呢。”
這叫什麼?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呐!
小狐狸想要不暴露的話,少不了要說幾句好話哄哄他吧?
沈遠墨內心的小人超得意地仰天大笑。
任小舟臉上的笑容依然淡定:“沈叔叔,視頻原片在我這裡。”
設備都是他提供的,原片當然隻有他有。
就連沈遠墨想把視頻給節目組,都隻能找他要。
沈遠墨心中小人的笑容戛然而止:“嘎?!”
哦,對哦……
嗚嗚嗚嗚,七歲小男孩什麼的真的好討厭啊!
特彆是聰明的七歲小男孩。
就不能讓他多得意一會嗎?!
哼!
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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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用完,大家又閒聊了一會,等到天色將晚,雲霆和任小舟才依依不舍地告辭離開。
沈星染和沈星瀾負責送客。
任小舟走的時候使勁揮手:“星星妹妹,星瀾,我在家真的很無聊,你們有什麼事都叫我啊!我乾什麼都可以!”
這個回國的假期,要是沒有遇到沈星瀾和沈星染,他都不敢想象自己過得會有多麼無聊。
“嗯嗯!”
沈星染用力揮手回應,“小船哥哥放心!有好玩的東西,我一定會叫上你一起的!”
接任小舟的車都已經離開,雲霆卻沒走。
他站在沈園的花園裡,詢問沈星染:“星星,雲叔叔想和你單獨說會話,可以嗎?”
今天他來找沈令宜,一是借蹭飯的名義見見沈令宜,二也是為了眼前的這個小丫頭。
前幾天,陳銘宇那邊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突然打起了沈令宜股份的主意,還專門跑去谘詢律師。
幸好沈令宜早就有準備,在淨身出戶的那一天,她就已經和陳銘宇簽好了財產分割的協議,在協議裡說明雙方的財產與對方無關。
這才讓陳銘宇的想法沒有得逞。
雲霆不想讓這種事情驚擾到現在的沈令宜,所以自己先出手警告了陳銘宇。
據說陳銘宇這兩天挺老實,連門都不敢出。
雲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沈令宜,因為他知道沈令宜根本就不會在乎這個。
但是沈星染不一樣。
他想找機會跟沈星
染好好聊一聊。
雲霆是真心想和沈令宜在一起,第一次見到沈星染的時候,他就把沈星染當成是自己的孩子看待。
沈星染生理學上的父親,到底還是陳銘宇。
陳銘宇的事情,雲霆覺得她有知道的權利。
沈星染抬眸,打量著雲叔叔嚴肅的臉色,知道他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話題要聊。
她點點頭,指了指花園裡的小涼亭:“雲叔叔,我們坐在那裡慢慢聊。”
兩人一前一後走入涼亭,麵對麵坐下。
沈星染坐姿乖巧,兩隻小手手放在桌上,就好像在等著聽老師講課一樣。
她這個樣子,反而讓雲霆更加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斟酌著開口:“星星……回到沈家後,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爸爸?”
沈星染微怔。
沒想到雲霆居然是準備講這個。
爸爸啊……
在沈星染的心裡,她對爸爸陳銘宇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和謝韻秋阿姨並肩站在一起,目光冰冷而嫌棄地看著她的樣子。
自從和媽媽離開了那棟彆墅,她竟然真的沒有再想過爸爸。
沈星染搖搖頭,坦然回答:“不想。”
她認真說,“雲叔叔,我其實和我爸爸不是很熟。從小到大,他回家的時候好少好少,他也不愛跟我說話。而且,他現在已經是彆人的爸爸,不是我的爸爸啦。”
這話聽起來挺讓人難過的,但沈星染臉上帶著笑,顯然並不難過。
她雖然沒有爸爸,但她有很多很多愛,滿得都快要溢出來了。
“我現在已經沒有爸爸了,我也不需要爸爸。”
聽了沈星染的話,雲霆鬆一口氣。
他就害怕這孩子心裡還在惦記著陳銘宇,還對陳銘宇懷抱希望。
陳銘宇那種垃圾,根本就不配當一個父親,更配不上沈星染這麼純真可愛的孩子。
因為沈星染的關係,雲霆始終沒有真的對陳銘宇下狠手。
孩子遲早會長大,會懂事獨立。
如果他背著沈星染傷害她的父親,他害怕她長大後會怨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