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我跟你什麼仇什麼怨
雨天趕路,楊彩芽和二狗出發時天色尚未大亮,此刻蘇州府外的筆直官道上,人煙稀少。
披著花裡胡哨油布的楊家大馬車在大雨中疾行,一路暢通無阻。
趕車的二狗卻是心裡堵得慌,滿腔擔憂憤怒都化作揮鞭的狠勁,緊緊捏著馬鞭的指節一陣發白發寒。
身後車門緊閉的車廂內靜得聽不到任何動靜。
車外隻有嘩啦啦大雨聲,以及馬鞭揮舞間帶出的隱約破空聲。
楊彩芽微微動了動身子,眼前就是寒光一閃。
張二直直將匕首抵到楊彩芽眼前,不知是被大雨澆得渾身發冷,還是色厲內荏,聲音比剛才在車外威脅人時,帶了幾分無法掩飾的顫聲,“楊二姑娘,你最好不要妄動,這會兒路上彆說來往的行商路人,就是野狗都不見一隻,你和二狗兄弟隻要不吵不鬨,老老實實得把車趕到廢廟去,我也不會做出什麼傷人性命的事來!”
眼前匕首滴著雨水,冰涼雨滴滾落在楊彩芽蓋在衣裳上的素手上,透入肌膚的涼意隻讓她覺得原本就不適的肚子越發酸疼起來。
楊彩芽穩了穩心神,強壓下身體不適引發的一團邪火,語氣平平道,“張二,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不說前兩次在商船和下河街兩次相遇,都是你和你大哥理虧,就說之前在食肆那一次,你和你大哥也算是幫過我一次,我們兩方雖不算就此關係親近起來,也算是冰釋前嫌,兩廂在北坊各做生意,井水不犯河水。你開口就說要我們幫忙,卻又拿刀子頂著二狗哥,現在又拿刀子對著我,我倒是不知道,還有這麼求人幫忙的!”
眼前的寒光微微退開幾分,楊彩芽壓著衣裳的手微微放鬆,接著道,“不說我們本來就沒什麼深仇大恨,大家同在北坊開店也算半個鄰裡,你有事需要幫忙,若是我辦得到的,自然會想辦法相助。你這樣上來就動刀子動手的,要是之後沒事也就罷了,要是有個什麼好歹……你看不上我一個做生意的小丫頭,也好歹看看我左鄰右裡來往的都是什麼人!”
隔壁是縣尉家,對門是青山村裡正,重點這裡正家還有個鎮上有頭臉的牙儈兄弟——張二想對她發難,撇開曹卓不說,隻消李富貴動用人脈給張大張二下絆子,張記雜貨鋪就彆想在北坊安生開下去。
張二聽得一噎,原本就不夠足的氣勢更弱了幾分。
他們兄弟倆雖嘴巴花了些,在青山鎮卻不是什麼欺男霸女十惡不赦的混皮無賴。
兩人背地裡又是做販私鹽這種見不得人的生意的,平日裡反倒多有和左右鄰裡商家交好,人緣倒也不十分壞。
如今他是走投無路了,半道上撞見楊家馬車才臨時起意,內心深處並無害人之心,況且他所求之事能不能成,可全在楊彩芽一句話。
張二想到這裡,高舉的匕首又放低幾分,隻保持在楊彩芽半臂遠的範圍內,幾乎是語無倫次道,“楊二姑娘,自那天見識過你對付那幾個胡商的手段,我們兄弟兩著實敬佩。我是沒有辦法了,我已經在官道旁躲著等著兩三天了,沒想到會遇上你們,情急之下才……你彆見怪,你彆見怪,等事情了結,我一定和我大哥親自登門謝罪……”
見楊彩芽挑眉,張二頓了頓,才咬牙全盤托出,“我就剩我大哥一個親人了!從小就是我大哥又當爹又當娘的把我拉扯大的!我們兄弟倆白手起家,要不是迫於生計,也不會去做……做那販私鹽的事!哪裡想到來來去去幾年都沒事,這次遇上大雨在碼頭耽擱了兩天,就被那巡鹽禦史捉了個正著!這段日子太平的很,卻沒想到那巡鹽禦史不動則已,一動就是盤大棋!事後我才知道,那勞什子巡鹽禦史早暗中布局許久,就等著我們這些打下手的出動,好一鍋端了!”
說到這裡似乎想起當時情形,語氣竟帶出幾分哭音,“抓了好多人,除了我們暗中有來往的幾撥人,還有許多淮南道我們見都沒見過,連幕後東家是誰都不知道的人!那些官兵有備而來,早摸清了我們的底細,下手又快又狠,碼頭不知死了多少人,要不是我大哥機警,護著我讓我逃脫,我現在隻怕,隻怕不是被丟進海裡喂魚,也跟我大哥一樣,被打了個半死綁走!”
楊彩芽聽得心中暗讚!
那巡鹽禦史她知道,這兩天她已經補看到了近兩年的舊邸報,這巡鹽禦史是京官出身,任淮南道、江南道兩道巡鹽禦史不過一年多。
本來聽吳大壯的口氣,她還以為這巡鹽禦史捉人還不如曹卓給力,居然讓近幾個月江南道的販私鹽順遂的很,張大張二自結算了她們的盈利之後,馬不停蹄春風得意的就緊著跑下一趟。
沒想到人家是不鳴則已,已經暗中謀劃好要一勺燴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