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煎熬
天色陰沉,大雨滂沱。
身後車廂內的話語聲斷斷續續聽不真切,二狗支著耳朵捕捉到隻言片語,趕車的動作越發快了起來。
馬車駛到蘇州府外二十幾裡地外,官道旁有泥濘土路延伸至路旁雜草密林中。
二狗揮鞭調轉車頭,駛下官道。
車輪碾進土路行駛艱難,直走了兩刻鐘,腳下土路才換成鋪著破敗大青石路麵,遠遠就看見掩映在鬱鬱蔥蔥枝葉中的一座小小土廟。
二狗拽著韁繩儘力讓馬車少些顛簸,分心打量土廟環境。
這處土廟果然如張二所說,是座廢棄廟宇,即便黃牆黑瓦被大雨不斷衝刷,也難掩經年棄用的殘舊蕭索模樣。
再看周邊半點人煙房舍皆無,要是沒有張二事先提醒,任誰經過官道都不會往這裡多看一眼,更不會有人來這處廢廟走動。
二狗微微放下心來,勒停馬車,緊繃著身形捏著馬鞭轉過身去,車門已被人從裡打開,張二探出頭來,視線落在二狗手中馬鞭上,緩聲道,“二狗兄弟,我們相交一場,方才是不得已我才對你動手。現在我已經和楊二姑娘說好了,我們和和氣氣的下車進廟裡說話,我們都是不識幾個大字的粗人,但‘投鼠忌器’的意思想來你也明白的。”
意思是說,老子手上有人,你剛才就打不過我,現在也彆想再動手動腳,誤傷了楊彩芽可不關他的事。
二狗眼中怒火翻騰,到底不敢妄動,翻身跳下馬車,見張二盯著自己不動,隻得又退開幾步,站在馬車外半丈遠處。
楊彩芽聽著外頭動靜,扯過雨衣戴著鬥笠半彎著身子挪到張二身邊,把脖子往張二手中匕首湊了湊,似笑非笑道,“張二,還等什麼?喏,架好匕首下車吧,有事辦事趁早了結,多耽擱一刻對誰都沒好處。”
一副十分配合的模樣。
偏偏一臉雲淡風輕,倒弄得張二一口氣噎在喉嚨口,連日淋雨煞白的臉上禁不住羞惱,避開刀鋒抵著楊彩芽肩頭,底氣十分不足的催促,“少廢話,下車。”
楊彩芽無謂的聳了聳肩,彎身由張二半拽著下了車。
二狗見狀,捏著馬鞭的手更緊了幾分,見楊彩芽暗暗擺手示意自己稍安勿躁,隻得咬牙跟在後頭。
廢廟裡外一進,大殿裡滿是蟲網灰塵,破舊的蒲團和佛像七零八落,滿目破落,唯獨通向殿後禪房的地上有一片淩亂的腳印——想來張二這幾天是躲在禪房裡了。
等進了禪房一看,地上有生火的痕跡,牆角用桌椅胡亂拚湊出坐臥之處,堆著些蒲團破布。
楊彩芽微微挑眉,張二已經押著她轉過身麵對二狗,開門見山道,“二狗兄弟,我無意為難你們,隻要你去把曹縣尉請來,我大哥的事解決之後,我自會放了楊二姑娘,之後再有什麼事也和你們無關。”
二狗方才隱約聽到些他們的對話,此時聽張二這麼一說,再聯想到之前吳大壯找來零嘴鋪所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敢情這混蛋自己跑私鹽失了手,張大被官府捉了去,他就捉了他們用來和曹卓談條件。
二狗強壓下怒火,一雙眼睛隻看著楊彩芽,腦子飛轉想著怎麼脫身,嘴上卻道,“你既然還念著我們的交情,你至少把來龍去脈說清楚,我這沒頭沒腦說要找曹縣尉,拿什麼說法讓人放我進府衙。”
有了昨天的經曆,隻怕門房聽他要找曹卓,一定是熱絡的當他是上賓,隻是現在他隻想著拖延時間想辦法,自然是能多廢話就多廢話幾句。
楊彩芽多少猜的出二狗的用意,隻可惜現在我為魚肉,絲毫沒有退路而言。
顯然張二也不欲多耽擱時間,三言兩語將前因後果說了,急聲道,“來碼頭捉人的官兵雖沒穿差服,但都騎著高頭大馬,那一身氣勢不像尋常蘇州府地界常走動那些衙兵,就是我都看得出來,這次巡鹽禦史出手,不知是借了什麼人的力,不像之前曹縣尉捉人那般能輕易揭過,我大哥的事隻能直接找曹縣尉!你彆想著和我磨蹭,我等得了我大哥等不了,你快去府衙找人!”
頓了頓又道,“那曹縣尉是個什麼名聲你也知道,隻準他一個人來見我!隻要讓我知道你們多帶了一個人來,就彆怪我狗急跳牆!”
張二本就做不慣這種惡事,威脅的話語色厲內荏。
但他前半句話卻是讓楊彩芽二人一愣,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想到那日借宿遇上的人——那些人可不正是騎著高頭大馬,行事蹊蹺,氣勢駭人麼!
再一想到林家寨和楊彩芽都參了一腳販私鹽的事,先不論張二,要是張大為了保命胡亂攀咬一番,牽扯出林家寨也就罷了,要是牽出楊彩芽,林家寨可就成了恩將仇報的大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