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安排
夜更深沉,雅源閣二樓儘頭卻還亮著昏黃的燈光。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之後,曹卓大步拐出淨房,將燭火調弱擺到床頭隔板上,又折身取了炕上攤著的半舊書冊,才鑽回黑漆大床的層層幔帳中。
床頭如豆燭光將幔帳遮斷的大床攏成一方小小天地。
曹卓半靠在床頭,遞過書冊的手伸到一半,不由失笑道,“累了就先睡覺,要看書也不急著這一會兒。”
埋在錦被喜枕中的楊彩芽已經重新洗漱,換了身乾淨小衣,聞言哼哼兩聲,探手晃了半天才抓住書冊,抬頭丟給曹卓個大白眼球,沒好氣道,“哪個這會兒還惦記著看書?不趁著現在托你交待下去,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說著就直起身半坐起來,將手中書冊翻得嘩啦啦直響。
小嬌妻臉頰上還有未褪的殷虹,帶著折痕的簇新小衣半鬆不緊的裹在身上,愈加顯得楊彩芽玲瓏嬌美。
曹卓以臂當枕,靠著床頭看得賞心悅目,腦中不禁又劃過方才一番旖旎畫麵,略帶暗啞的嗓音不知是意動還是疼惜,“真不累?娘對誰有規矩,都對你沒規矩。你要是真覺得累,明天睡晚點再去安享堂也無所謂。你晚去娘隻有高興的份,十成十是不會怪你。”
哼,新媳婦晚起還能因為什麼事?這母子兩在這方麵倒是默契十足,心照不宣的很。
除了回門前夜之外,這“夜夜笙歌”的,她不累才有鬼。
楊彩芽瞬間白眼一千次,揉了揉老腰,將翻好的書頁拍向曹卓腦門,哼哼道,“你找個識字的把這頁抄一份給陳大管事,讓他幫我找看看嶺南道能不能弄到這東西?”
要特意找陳大管事幫忙,又提嶺南道,肯定是要從廣州府下手搗騰東西了。
曹卓也就收起逗/弄小嬌妻的心思,扒下書冊一看,才知道楊彩芽這幾天不離手的書是本大訊朝東南鄰國過來的譯本——類似與《天工開物》之類的農書。
特意折角的書頁上畫著一株少見的植物,一旁密密麻麻的小字倒是仔細介紹了該植物的來曆用途。
曹卓劍眉一挑,倒是沒有多問,掃過一眼就將書冊放回床頭,毫不猶豫的應下來,“明天我就讓陳雙全安排下去。”
說著就將燈吹滅收起隔板,長臂一撈就將楊彩芽帶入懷中,摟著楊彩芽躺下身來,在她耳邊低聲道,“這種小事你也不用特意跟我說,陳雙全在外院雖忙,但你一句話交待下去,他也不敢不辦。”
曹卓公事忙,馬上又有大事要做,除了早晚兩人能好好說上幾句話,還真就隻能等這時候,見縫插針的跟他說自己的事。
陳大管事被調上來,誰知道私底下是不是要替曹卓辦其他大事,她自然不會貿貿然就端著女主人的架子對人頤指氣使,總要先和曹卓打一聲招呼。
有了曹卓這話,以後她也就少了顧忌。
楊彩芽嗯了一聲,被曹卓大掌拍貓似的拍著背,方才妖精打架的疲累又如潮水似的湧上來,昏昏欲睡之際忙把常刺史府送請帖的事說了,“就定在三月三日,我和娘是不能不去。完了再去另外幾家喝過春酒,也就要回青山村參加翠花的婚禮。你到時候可彆忘了告幾天假。”
常刺史府要辦春日宴是定例,曹卓倒是不意外。
“到時候去的人肯定不少,包括方惜月所在的張氏嫡支。”曹卓有一下沒一下拍著楊彩芽的背,話說的也漫不經心,“我雖上任有段時間了,但你和娘初來乍到,少說少做吃過酒意思意思就行。要是那些人有什麼話有什麼舉動,你也彆多管。”
又說起翠花和李廣年的婚禮,“到時候趕上我們回娘家住對月,不管府衙有什麼大事,我正好有借口能告假。趁便也能做些事……你放心,翠花的大喜事我是一定會去的。”
楊彩芽撐著眼皮應和,想了想曹卓前半句話,不禁輕笑一聲,“和那些官眷怎麼來往,你也不用多操心。我不就是個半農半商的小戶出身嘛?任她們想說什麼,想打探什麼,我這種鄉下丫頭又能聽得懂什麼?又能替我的長史夫婿應承什麼?我這種十幾歲的小丫頭,啥都不懂,全當是去高門大戶開眼界罷了……”
這話就比在權氏麵前說的微妙之餘,更透了幾分明明暗暗的戲謔。
彩芽這鬼靈精的丫頭,還敢自稱啥都不懂的鄉下丫頭,他曹卓又怎麼會被她吃得死死的?
深論起來,京城尚書楊府的庶女——哪怕這庶女一直被丟在官裡村,那也是比地方刺史府更高的高門大戶。
曹卓想著忍不住縱聲悶笑,待要順著話茬奚落小嬌妻幾句,才發現懷中人兒呼吸綿長已經熟睡過去。
曹卓就著月光靜靜晙巡了懷中小妻子一會兒,才低頭在她額角印下一吻,收斂所有心緒,閉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