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所求
沈練不動聲色的抖抖寬袖,默默放下剛送到嘴邊的茶杯。
“這噴嚏打得蹊蹺……”盧午陽嘟噥一聲,揉著鼻子嗓門粗豪,“定是那袁小王八沒能從我這兒調走人,又記恨我讓人打他出江淮衛所,心裡不知怎麼記恨我。這是在背後說道我呢,老大一個漢子,做事雞肚腸似的繞,心眼針眼大。德性!”
夜半小酌,曹卓戲稱袁老八是個小王八,盧午陽一聽就喊上了。
沈練聞言想笑,又嫌棄的看了眼茶杯,推開手開口,“你可彆喊順口了。袁老八到底是市舶司袁提舉的親兒子,你這麼落他麵子,袁提舉未必沒有想法。我剛才說的話,你可得上心。咱們暗中推波助瀾,事情要是能成,即便將來無大用,也能惡心惡心袁提舉。”
袁老八是諢名,其人囂張跋扈脾氣急想法直,若不是一身武藝能擋一麵,單靠老父威望,可做不到中軍都督府經曆一職。
袁維意奉旨外調蘇州府市舶司提舉,想方設法將這個老來子帶到身邊,掛個閒職給自己打下手。
與其說是上陣父子兵,不如說是袁維意偏寵老來子,到頭發現近而立年的小兒子隻會動手不會動腦,留在京城中軍都督府時刻擔心惹禍,不如撐著把老骨頭攏在羽翼下,趁著開海禁為小兒子鋪路,傳襲官職,山高皇帝遠自己退下後,也能少操心。
袁提舉想的好,一來護子,二來讓袁家世代坐穩兩道重職,以後誰想要換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可惜,這事卻不是袁提舉一人說的算。
盧午陽張鼻翼哼哼,細想剛才沈練傳的話,有些不甘道,“論謀算,我比不上你和守約。不過守約提的這個法子,會不會太便宜袁小王八了?那個方惜月……至少是個齊整的大姑娘,事情要真能促成,我怎麼覺得袁小王八還是沒吃虧,就他那荒唐紈絝的做派,得了還不得樂翻天?”
曹卓既然說要聯手整治袁家,就沒有白送人的道理。
放長線,為的是釣大魚。
再說那方惜月,一家子忘恩負義落井下石的東西,他和曹卓可不會心軟。
想到這裡,沈練冷笑,“你什麼時候開始憐香惜玉了?再說如果他們沒有壞心,就當是做回好事,促成一段好姻緣罷了。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看守約兄的主意好的很。”
刺史府春日宴,張家雖被白氏踩臉,使的卻是他和楊彩芽這兩把槍。
想讓他白吃這個暗虧,沒門。
他小氣,曹卓更小氣。
一打探出春日宴細節,得知方惜月雖沒主動親近楊彩芽,卻不作為任他人借著長史府明爭暗鬥,就不怪曹卓“毀約”,繼而毫無顧忌的想出這麼個“好”主意。
寒山寺梅林對持內情他後來才知,卻也正合心意,大力讚同曹卓提議,討回暗虧,順帶解決袁家。
沈練冷聲解釋完,招盧午陽靠近些,低聲耳語,“這事咱們就這麼辦……”
聽沈練方才說起曹卓和楊彩芽,已無往日難言晦澀,盧午陽雖猜不出個中緣由,卻樂見其成,又得知方惜月和長史府另有瓜葛,當下不再廢話,豎著耳朵聆聽。
兩人一陣嘀咕,半柱香後才止住話頭。
沈練順手舉杯喝茶,入口瞥見盧午陽垂眸沉思,才想起這茶水剛被盧午陽大噴嚏禍害過,登時一噎,噗的一聲茶濺三尺遠。
盧午陽被噴了個滿頭滿臉,抹臉瞪眼,毫無自覺的一臉錯愕。
青山鎮李記木工店,李廣年也抹臉瞪眼,視線黏在翠花身上,被楊彩芽又脆又甜的一聲姐夫喊得麵色泛紅,呐呐抹汗撓頭,“彩芽怎麼來了?這地兒臟,你們先去後頭等我,我收拾乾淨就過去。”
李記木工店前頭大堂做展示,中間幾間待客雅間,後頭隔了鋪麵是做活的匠房和帳房,再過一道黑漆小院門,是供東家夥計歇腳起居的小小後院。
楊彩芽聞言抬腳,視線掃一圈匠房裡堆得頂高的木料,眼睛笑彎彎,“聽的不如看的,看來生意真是旺,怪不得你們兩兄弟忙得不著家。也難怪我娘不心疼翠花,過了回門就催你上工。“
他也想多陪媳婦,但他知道輕重,李廣年被打趣得臉色更紅,拍塵土擦手臉,咧嘴笑著帶路,“你這小股東不是光來看一眼動動嘴的吧?有事我們出去談。彆讓塵屑嗆著。”
楊彩芽挽著翠花,揚聲道,“姐夫果然貼心。”
這聲姐夫好順耳,李廣年直如三伏天喝了碗冰鎮酸梅湯,熨貼得走路成了同手同腳。
楊彩芽哈哈大笑。
“呆木頭樣兒!”翠花噘嘴嘀咕,眼中又羞又喜,掩飾般的又去撓楊彩芽。
楊彩芽抱手討饒,轉眼見李廣餘匆匆趕來,忙擺手招呼。
木工店剛招了一批學徒,李廣餘負責帶新手,忙且累卻甘之如飴,搓著手介紹完店內近況,招呼人喝茶,“彩芽是住到月底回去?要是再多呆一個月,這一季的賬目就全了。可惜第一筆分紅恐怕不多,賬目真正好看,最快要等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