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魏昭靈嗤笑一聲,嗓音輕緩,卻無端教人後背生寒,“孤隻怕他們死得還不夠快。”
仙澤山的結界是公輸盈當年設下的,鄭家人永遠入不得仙澤山一步,所以他們要守住仙澤山,要困住魏昭靈,就隻能找來修習巫術的外姓人用千年傳承的血脈年年加固陣法,日積月累,依靠石龍或是各族自家的巫器作為媒介形成強大的束縛之力,但巫術古老枯澀,他們八戶族中,少有能將其修行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他們若各自為戰,對於已經在漫長的年歲裡獲得異能的魏昭靈來說,就是不堪一擊。
隻有他們合力,才能擁有更為強大的能力。
但魏昭靈,不會給他們那樣的機會。
仙澤山綿延三十平方公裡,鎮壓魏昭靈的八戶族分四星點位,永望鎮上住著的應家和韓家,除此之外,還有守在另外三個星宿點上的六個家族,但現在,他也還不清楚那些人所在的具體方位究竟在哪裡。
一夜奔波已經令魏昭靈眼下銜了淺淡的青色,更為其多添幾分頹唐的風情,這鎮上嘈雜,吵得他頭更疼,他原想站起來,卻聽楚沅忽然說,“你等一下。”
他抬眼瞥她,就見她已經從書包裡掏出來幾樣東西。
那是楚沅在藥店買來的消毒液和傷藥,魏昭靈此時才注意到她的手上已裹了曾白色的紗布。
楚沅直接抓著他的手腕過來,用棉簽替他消毒,再塗藥。
耳畔除了泠泠水聲,還有鎮上來來去去的那許多人的說話聲,長椅邊的春柳還未綠,遠處石拱橋上的人是朦朧晨色裡輕飄飄的影子。
魏昭靈不動聲色地看著麵前的姑娘垂頭替他一點一點地纏上紗布,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她。
她明明會害怕,卻又不知道什麼叫做退卻。
如果不是魘生花,她也許永遠也不會觸碰到這個世界的另外一麵,她是被動地被卷入了這些事裡,卻又偏偏總有一股不服輸的韌勁。
而昨夜,她原本不用跟來,而這仙澤山下的事,也原本與她無關。
她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
魏昭靈一時有些想不明白。
“好了。”融融冷霧裡,他眼前的姑娘抬頭朝他笑了一下,然後背起那個裝了不少銅鎖的背包,“要走了嗎?”
魏昭靈站起身來,率先轉身。
再回到仙澤山上時,楚沅大老遠地就看到守在雪地裡的李綏真,也不知道是在那兒站了多久,他的眉毛和胡須上都凝了霜雪。
“王!”
一看到魏昭靈的身影,李綏真就連忙迎上前來,“王,您怎麼獨自下山了?這山下多的是鄭家的眼線,您……”
“李叔,我不是人嗎?”楚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李綏真正要跟楚沅說話,卻先聽到魏昭靈開口道:“讓你做的事,如何了?”
“鐵索具已換過,請王放心。”談及正事,李綏真便收斂神情,躬身答道。
魏昭靈稍稍頷首,再將兜帽扯下來,有風吹著他的淺發拂過臉頰,頭疼得厲害,麵上神情寡淡。
他往地宮入口走去,李綏真連忙朝楚沅招招手,然後帶著春萍與蒹綠跟上去。
再回金殿,楚沅在外殿坐著休息了會兒,喝了杯李綏真煮來的熱茶,等魏昭靈從浴房出來時,她回頭就看見她踏進殿內來,身上穿著一件朱紅的織錦衣袍,一頭烏濃的長發還有些濕潤,披散在肩頭。
朱紅的顏色更襯得他肌膚蒼白無暇,楚沅端著茶杯,險些晃神。
“我該回家了。”她站了起來,對他道。
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她還要回去圓一個一上午都不在家的謊。
魏昭靈邁著輕緩的步子走來,聽見她的聲音,便輕抬眼簾,修長的手指微動,金色的光幕驟然出現,瞬間將她的身形隱沒。
“王。”李綏真忙起身,恭敬地躬身行禮。
魏昭靈在桌案前坐下來,旁邊的蒹綠便適時替他添了一杯熱茶。
此時的李綏真是大氣都不敢出,也許是睡了太久,他才忘了分寸,竟敢在王的麵前多言,那日之後,李綏真便不敢再說有關楚沅的那些“心悅”,“愛慕”之類的話了,連平日裡開口也要小心斟酌。
他靜靜地立在一旁,也沒敢再抬眼看坐在桌案後的王。
熱煙繚繞間,魏昭靈的眼下始終銜著一片淺青色痕跡,幾分倦怠,幾分頹靡,他指腹輕觸杯盞,目光似不經意地落在那個姑娘方才坐過的地方。
“李綏真。”清泠低沉的嗓音忽然響起。
李綏真正在神遊,冷不丁忽然聽見魏昭靈喚他一聲,他一個激靈,下意識應聲,“臣在。”
“你說,”魏昭靈輕垂眼簾,像是在看自己手中那隻青玉茶盞裡氤氳而出的煙霧。
“她果真心悅於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