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江永已經暗中跟著那個顧暘去了。”
榕城燕陵區的一幢彆墅內,已經洗掉臉上所有偽裝的劉瑜恭敬地站在客廳裡,“至於丁家, 吳家, 臣也都派人跟著了。”
“嗯。”魏昭靈輕應一聲,“孫家的軒轅柏先不要動,等查清其他三戶所在,再一同毀了吧。”
“是。”劉瑜垂首領命。
茶水還在不斷往外冒著熱氣,杯壁還有些發燙,魏昭靈將其擱下, 或是想起了那鐘雪曦, 他便抬首再度看向劉瑜, “你那位夫人,沒有發現什麼吧?”
提起鐘雪曦, 劉瑜的臉色變得有點怪異, “她和韓振原本就不合,韓振早年又因為聯姻的事跟韓鬆鬨得不愉快,自己出來住了好些年, 鐘雪曦也不常和他一起住,他們兩個是誰也看不上誰。”
韓振原本心屬鐘雪嵐,但鐘雪嵐無故失蹤,韓家和鐘家就隻能做主讓韓振娶了鐘雪曦。
而鐘雪曦原本就妒恨鐘雪嵐, 她也知道自己嫁的這個男人是喜歡鐘雪嵐的, 她當然也更看他不順眼。
韓振是死了, 但是偽裝成韓振的劉瑜在翠玉島上的那些天也是真的心累, 那個女人一天不跟他吵架就難受, 他為了偽裝成韓振的暴脾氣, 也就悶頭和她吵。
“王,隻是這韓振和鐘雪曦以前吵架吵急了,還得打起來,但是臣哪對一個女人下得去手……”這才是劉瑜最鬱悶的地方。
“所以你就由著她打了?”魏昭靈看一眼他臉上的淤青,還有脖頸間的血痂,不由失笑。
“……臣實在下不去手。”劉瑜的聲音聽著有點悶。
但所幸鐘雪曦沒多少氣力,打人倒是不疼不癢的,隻是那指甲撓人還挺疼。
魏昭靈搖了搖頭,輕抬下頜,“坐吧。”
劉瑜剛要說“不敢”,但他抬頭看見魏昭靈的那雙眼睛,便咽下了原本要說出口的話,拘謹地在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些天是辛苦你了,”
魏昭靈手指微動,便好似有無形的氣流推著一杯茶落入了劉瑜的手裡,“鐘雪曦雖是鐘家人,但手上也的確沒沾什麼血腥,八戶族的事了結之後,便留她一命。”
“臣知道了。”劉瑜低頭應聲。
他竟無端鬆了口氣。
“看來你也不想她死?”魏昭靈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神情變化。
劉瑜一時語塞,半晌才想到說辭,“她其實本性並不壞。”
鐘裕德欠下了多少人命債,鐘雪曦實則是不知情的,天一黑,鐘家女兒的房門都會被人從外頭上鎖,可見鐘裕德原本是不想讓他的兩個女兒來擔這份血腥的家業的,也許他是想交給女婿韓振,畢竟韓家式微,隻能依靠他們鐘家才能維持在八戶族中的地位。
可韓振也不是個聽話的主兒,與鐘雪曦的婚姻生活也一直是有名無實,兩人相看生厭,根本不願意做個聽話的傀儡。
鐘雪曦隻是生活在一個扭曲病態的家族裡的可憐人。
“她擔了鐘家家主的位子,卻不知道這位子是要靠人命才能維持住。”劉瑜想起那日在翠玉島上,她繼承家族傳承後,大約是在某些隨著傳承進入血脈的記憶裡看到了許多血腥的東西,她的臉色瞬間就變得蒼白如紙,雙目渙散地躺在床上瑟瑟發抖。
“且看她日後的選擇吧。”魏昭靈咳嗽幾聲,把玩著手裡的那隻紅玉九連環,語氣輕淡。
看她是選擇走鐘裕德的老路,還是放棄鐘家家主的位子,這便是決定她生死的最後選擇。
“臣明白。”
劉瑜捧著那盞茶,垂首應聲。
——
春城今日的天氣預報有雨,楚沅清晨便帶了雨傘出門,但走到巷口,她便發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人行道旁。
薄霧朦朧,雨絲柔軟。
楚沅撐著傘快步走過去,“容鏡。”
容鏡聞聲回頭,他先是對她笑了笑,才道,“楚姑娘,我今日來便是想請你告訴王,我可能還要在這裡多待些時候。”
“你是查到什麼了嗎?”楚沅問他。
“簡家其他人都不知道鐘雪嵐的來曆,唯一有可能知道內情的簡少聰卻已經死了,這條線索也就斷了,”容鏡談及正事,神色便更嚴肅了些,“但我查到,京都趙家藏書百萬,幾乎都是這一千多年來所有關於特殊異能的書籍。”
“這你都查到了?”楚沅不由咂舌。
“五大世家都在收容散落各地的特殊能力者,以擴充自己家族的能力,我以身試法,做了京都趙家的門內客。”
“可你沒身份證啊,他們不會起疑?”楚沅驚呆了,沒想到才幾天不見,容鏡就已經打入京都趙家內部了。
“這裡的世界遠比宣國要大,也有許多來自荒山無人之境的入世者,”容鏡說著,又笑了笑,“隻是門內客,又不是座上賓,他們查得出我的異能並非是靠剝奪他人得來,便也將我收入門內了。”
楚沅看他還掏出來一張身份證,她拿過來看了又看,“他們還把你從黑戶變成有身份的人了??”
“可惜我在趙家也隻能探聽到一些淺薄的東西。”容鏡斂眉,歎了聲。
“那也挺好了呀,你看你身份證都有了,以後你在這兒更方便了。”楚沅把身份證還給他,又看見手表上的時間,她的表情一變,“先不跟你說了,我還得上學,要遲到了!”
但才跑出幾步去,她又忽然停下來,回頭看他,“你先等我消息,我認識一個趙家的人,說不定能從她那兒知道些什麼。”
容鏡在雨幕裡朝她點頭,“多謝姑娘。”
楚沅隻朝他招了招手,趕緊往公交站台跑。
她連生煎包都沒顧得上買,匆匆趕到學校,幾乎是踩著上課鈴衝進教室,再在課桌前坐下來,一氣嗬成。
“楚沅,你起晚了啊?”簡玉清伸長脖子過來問。
“嗯,”楚沅隨口應一聲,又一邊在書包裡翻翻找找,一邊問他,“第一節什麼課來著?”
“數學。”簡靈雋回過頭來答了一聲。
他話音才落,班主任於榮波就走進教室裡來了,手裡還拿著前天小測驗的卷子。
於榮波叫了幾個同學發卷子,楚沅的卷子才被放到她課桌上,她都還沒看清分數呢,簡玉清一手把卷子撈了過去,“我看看你多少分?”
“簡玉清。”楚沅踢了他凳子一腳,朝他伸出一隻手。
簡玉清撇撇嘴,還是乖乖地把卷子放到她的手上,“你這回數學考得還挺不錯的嘛。”
楚沅拿回來卷子,看到上麵紅色的“132分”,她彎起眼睛,又在盤算下午把這張卷子拿到老聶頭麵前去,讓他當麵對她提出表揚,並請她出去吃大餐。
坐在前麵的程佳意聽到了他們那邊的動靜,她不由地回過頭去看楚沅,她正轉頭在看坐在她身後的趙憑霜的卷子。
他們三個跟她說著話,楚沅還笑眯眯的。
也是這一刻,程佳意才終於意識到,楚沅好像不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她有了三個新的朋友。
自從簡玉清那次在班上說了那樣一番話,班裡許多人對楚沅原本的看法也有所鬆動了,很多人也好像不再刻意地去避開她了。
“這話你兩年前怎麼不問我呢?”耳畔似乎又響起那一天,拉著她從KTV跑出來的時候,楚沅問她的那句話。
程佳意捏緊卷子的邊角,一點點揉皺,她終於將目光從楚沅身上收回。
或許她習慣了楚沅把她當作唯一的朋友,所以看見她和彆的人在一起說說笑笑,她還是會覺得心裡難受。
可是楚沅,又憑什麼隻能有她一個朋友?
窗外的雨勢漸收,講台上的於榮波開始在黑板上寫寫畫畫,一道一道地講卷子上的題目。
程佳意久久地盯著課桌上被她揉得不成樣子的那張卷子,每一個字落在她的眼睛裡都是渙散的影子。
一滴眼淚掉在卷子上,浸濕了某道題的答案旁,那顏色鮮紅的勾。
上完三節課,楚沅在洗手間的盥洗台前洗手,一抬頭卻在鏡子裡看見趙憑霜推門走了進來。
趙憑霜再從隔間裡出來,看見楚沅還等在盥洗台那兒,她頓了一下,走過去洗手時,便看著鏡子裡的她問,“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說?”
楚沅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是有個事想問你。”
“說吧。”趙憑霜拿紙巾擦了擦手,轉頭看她。
“我聽說你們趙家關於特殊能力的藏書有很多,我是想問問你,有沒有那種記載巫蠱之術的?”楚沅開門見山。
巫蠱?
趙憑霜愣了一下,雖然不知道楚沅為什麼會忽然問起這個,但她還是如實答道,“我記得是有的。”
趙家的子孫都能進入藏書樓,她小時候也經常在那兒玩。
“那你知不知道那種可以吞噬人記憶的蠱蟲?”楚沅又忙問她。
趙憑霜的異能是趙家人裡最微弱的,雖然家裡並沒有人因此輕視她,兄妹叔伯待她都很好,但從小要強的她卻始終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她很多的時候都會獨自躲在藏書樓裡看書,看得多了,自然記得也多。
趙憑霜幾乎隻是略微思索了一會兒,“我記得有一種祭春蠱,早春時節那蠱蟲的幼蟲是休眠狀態,外形與一般的茶葉無二,如果它進入了人的身體,吸收了人體營養,就會逐漸生長,並蘇醒過來,然後爬到人的腦子裡,啃噬記憶。”
“那這種蠱蟲,還能取出來嗎?”
趙憑霜皺著眉,想了片刻才抬頭看她,“我也記不清了,但好在我還記得那本書的名字,你要是著急的話,我下午回去聯係我堂弟,讓他幫我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