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拉瞧著對麵那還在處理魚的屠夫,思考著漢尼拔為什麼會認識這個人。這屠夫一臉橫肉,穿著寬鬆的衣服,係著防水的圍裙也遮不住他巨大的肚子,他臉上還沾著刮魚時濺起的魚鱗,頭上是濕黏的發絲,完完全全就是個粗魯的魚販子的模樣。
她正專心致誌探究,毫沒感覺身後的男人早已從車子的另外一邊饒了過來,他一聲不吭站在勞拉的身後,像是勞拉背後的影子。
等到勞拉反應過來轉過身,首先看見的是漢尼拔的胸膛。
勞拉心驚:他什麼時候靠這麼近的?
她趕忙退後一步,卻忘記了身後剛剛好是馬路牙子,一個踉蹌險些倒在後麵。但好在她反應快速,趕忙伸出腳搭在石塊上保持了平衡。漢尼拔仍舊站在那,他沒有伸出手,隻是站立著,看著她剛剛的一係列動作。
“……你想先逛哪?”勞拉掩去眉心的褶皺,站在了突起的路麵上,而後理一下裙擺,問道。
漢尼拔聽見她說的,輕輕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雜貨鋪:“先去那。”他說完,也跨步站在了路麵上,完美避開了一邊的水塘,徑直走向那雜貨鋪去。
勞拉抿唇快步追了上去。
雜貨鋪不愧是雜貨鋪,什麼都賣一點。一進門,勞拉就被撲麵而來的廉價香水味衝了鼻子,裡麵不僅僅賣廉價香水,還賣各種調味品、文具、工具,甚至還有衣服和靴子。勞拉一進去就被放在第一排貨架上的一把匕首吸引了目光。
一把明顯開了刃的匕首,折疊的,上麵刻著精細的雕花,上著好看的深紅色漆麵,和她在大逃殺關卡裡撿到的那把幾乎一模一樣。勞拉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卻隻聽店主叫嚷:“那把很貴,小姐!”
很貴?
勞拉一聽就把手縮了回去,完全忘記了自己現在是伯爵夫人這件事。
漢尼拔瞥了那匕首一眼,然後走到了櫃台邊詢問:“有不錯的碳條和紙嗎?”
店主從櫃台下找出一套來,放在桌上。他能看出來這年輕的小子很有錢,有錢的小子都是這樣,這副嘴臉,帶著個美麗的小姑娘來買東西。也隻有這些有錢的公子哥才有錢買他這些壓箱底的玩意,有錢學畫畫,如果這小子需要,他還有壓箱底的一隻長笛。
漢尼拔從盒子裡抽出一根碳條,觀察有沒有雜質,最後滿意放了回去。手指不免沾到了一點炭灰。
“還需要其他的嗎,先生?”店主問,“我這還有一套不錯的水彩顏料。”
漢尼拔回頭看了一眼勞拉,見她還在對那隻匕首戀戀不舍,叫道:“嬸嬸——”他叫得如此自然,一點也不害臊。
勞拉回神:“欸——來了。”她不太習慣在大庭廣眾下被漢尼拔這麼叫,但是這是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叫自己?真夠怪異的……她把目光從匕首身上移開,朝著櫃台那走去。
店主驚訝這女孩不是這公子哥的小女友而是嬸嬸,腦子轉了轉,眼神曖昧起來。
呀,又是個麻雀變成鳳凰的好命鬼呀!
“你……你買了畫具?真不錯!”勞拉對他沒有買什麼手術器具還有刀什麼的感到欣喜。她從包裡掏出錢包,對著價目表把錢掏出來,“就買一套嗎?”她看著那一卷紙,覺得會不會用不了多久。
漢尼拔覺得這女人挺奇怪的,買他的畫具舍得錢,可要買她喜歡的東西卻那麼磨磨蹭蹭。她不是已經和羅伯特·萊克特結婚一年多了嗎?怎麼看起來還沒習慣自己的身份?
“就一套。”漢尼拔說,“你呢?你不買點什麼嗎?”
勞拉在他的注視下皺眉猶豫了一會,最後搖了搖頭:“沒有,我們走吧。”
雜貨鋪的門被開啟又被合上,漢尼拔拎著那裝著畫具的袋子,跟在勞拉的身後。店主清點著賺來的錢,他這次的報價不菲,沒想到也能賣出去,心裡隻覺得那一對冤大頭真好騙,希望下次還能來。
可他卻完全沒注意,櫃台上的那隻“很貴”的匕首消失不見了,取代它的是一把餐刀,安靜躺在那貨架上。
之後,勞拉和漢尼拔又去逛了成衣店。漢尼拔的衣服不多,更何況也沒有人給他量過尺寸,所以這次來,不僅僅是買成衣,也能找個人給他量個尺寸,之後找仆人給他定製正式的衣服。
勞拉坐在等待的椅子上,看漢尼拔站在那給人量尺寸。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進入了長輩的角色,幫小輩買東西,操心對方的前途,現在在給他買衣服。
她坐在那等待的空檔,已經有進來挑衣服人對她露出探究的眼神了。他們好奇這女人和正在試衣服的貴族少年的關係,露出驚豔的眼神,忍不住想要套近乎。
一位年輕的男人走上前,小心詢問:“你好——”
他還隻是問了個好,就聽那對麵的少年說話了:“嬸嬸,你可以先幫我挑一下衣服嗎?”
聽到“嬸嬸”這稱呼,男人驚訝看了勞拉一眼,最後皺著鼻子落荒而逃。
勞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站起身,順著漢尼拔的意思看邊上掛著的成衣。
漢尼拔通過鏡子的反射瞧著勞拉。
也怪不得羅伯特·萊克特願意承受彆人的辱罵也要娶這女人為妻子,她實在是太出挑了。隻是穿著那麼一件土氣的碎花裙子,把頭發紮起,背手一立,就讓這家店鋪的貨架成了一幅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