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一過,秋高氣爽。
驟降的氣溫讓風染上了沁人的涼意。
還好羋陸和斛律偃身上的衣服都足夠厚實,讓他們撐過這個秋天應該不成問題。
隻是秋天一來,冬天還會遠嗎?
雖然京城的冬天不會像斛律家所在的神仙穀那樣下鵝毛大雪,但是也不會像聞人家所在的歸雲山莊那樣溫暖如春,想要度過冬天,他們得去集市上囤一些過冬的物資。
再者,羋陸和斛律偃隻處於半辟穀的狀態,沒有完全辟穀,還得準備一些乾糧,以防在冬天裡忍饑挨餓。
羋陸在心裡列出一個清單,正猶豫著是回京城還是去其他小鎮添補物資。
就在這時,他隱約聽見一些人聲。
其中居然夾雜著他的名字!
他腳步倏地一頓,大腦還沒作出反應,身體已靈活地閃到了一棵大樹後麵。
但很快,他又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多餘。
他是煉氣巔峰,聽力自然比以前強,既然隻能隱約聽見,那麼說話之人和他還有一定距離。
羋陸稍作猶豫,隨即足尖一點,像小鳥一般輕盈地飛上了樹枝。
他抱著斛律偃在樹木間飛躍,不多時,藏身在了一棵茂密的樹叢間。
他眯眼眺望。
沒怎麼費功夫,就找到了目標。
是東南方向約莫一裡外的一家農舍。
農舍的院門半敞,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站在門口,正在看一幅畫像。
拿著畫像的男子身著絳紅衣袍,腰帶旁側墜著一塊純白的玉——那是羋家人才有的玉。
那身裝扮也是羋家人獨有的裝扮。
顯然,羋家人找來了。
隻見婦人對著畫像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前來尋人的兩個男子沒有放棄,又打向婦人聽了幾句。
婦人伸手指向羋陸和斛律偃這邊,並道:“那邊還有幾家……可以看看……”
雖然聽得隱約,但是能連蒙帶猜出其中意思。
羋陸怔怔望著兩個男子謝過婦人後朝這邊走來。
他又聽見了自己如雷般的心跳聲。
可能是緊張,也可能是激動。
他家裡人找來了!
這個想法無不刺激著羋陸的神經。
半個月前不得不迫於現實而打消的逃跑念頭再次浮現出來。
這個念頭迅速膨脹,眨眼間,撐滿他的腦海。
他抱著斛律偃跳下樹,腳步飛快地回到了他們呆了半個月的廢棄房屋。
他把斛律偃放到那個熟悉的角落,半蹲下身,拚命壓下語氣裡的雀躍,對斛律偃解釋道:“外頭有人來了!你在這裡彆動,我先出去看看。”
人在緊張時會下意識忽略一些事。
羋陸亦是如此。
他開口時完全忘了斛律偃根本聽不見聲音。
等他說完,才想起這一點。
羋陸懊惱地拍了下腦袋,正糾結著如何跟斛律偃解釋。
可下一刻,他便驚訝地看見斛律偃放開了始終攥著他衣服的手。
羋陸張了張嘴,卻感覺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裡。
斛律偃他……
他這是能聽見聲音??
可斛律偃的耳朵不是獻祭出去了嗎!
羋陸安靜了一會兒,隻想到一種可能性——
斛律偃的耳朵並未獻祭成功?
也就是說。
斛律偃一直以來都能聽見他在說什麼?
但眼下羋陸沒有時間確認這個猜測,他聽見兩個男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估計要走過來了。
“你就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回來。”羋陸輕聲說。
斛律偃沒再給出其他反應,安安靜靜地靠在牆壁前,兩隻手放在畸形的腿上。
斛律偃麵無表情地睜著空洞的眼眶,像是默認了羋陸的話,又像是在等待羋陸自己抉擇——不過他沒有阻攔羋陸的意思。
羋陸見狀,突然有一時的心虛。
隻是他的心虛沒有持續多久便被壓了下去。
他咬牙起身,快步走出這棟破敗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