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羋陸的話是這麼說,可具體要如何把真相告訴給斛律偃,他心中還沒有一個想法。
炎熱的夏日一過,天氣很快變涼。
豐收的季節本該是京城裡一年四季之中最熱鬨的時候,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卻變得越來越蕭條寂靜,甚至有時候在大街上尋不到一個路人的身影。
湧入京城的魔修數量日漸增多,百姓們都閉門不出,即便是迫不得已地出了門,也遠遠繞著魔修而行,驚嚇和害怕全部寫在臉上。
雖然斛律偃依然時常陪伴在羋陸左右,但是羋陸能明顯感覺出來,外麵應該是發生了什麼變動。
斛律偃時而冷靜時而緊張,每當他緊張起來時,便抱著羋陸不撒手。
“我不管你是不是真正的羋陸,總之你不能離開。”斛律偃強硬地將五指扣入羋陸的指縫中,語氣認真地說,“你哪兒都不許去,你隻能留在我身邊。”
羋陸用另一隻手摸了摸斛律偃的腦袋:“我就在這裡呢。”
斛律偃直勾勾地盯著羋陸的眼睛,他眼裡有著強烈的偏執,情緒濃烈得幾乎名為實質:“我也不會讓彆人把你帶走。”
羋陸本想說沒有人可以帶走他,可轉念想到還有一個不知是何身份的人時刻想要殺掉他,於是話到了嘴邊,硬生生地變了樣:“不會的。”
斛律偃看了羋陸半晌,湊上來親了親羋陸的嘴巴。
沒有深入,隻是蜻蜓點水地啄了幾下,讓彼此都染上對方的溫度。
他很喜歡這樣和羋陸親熱,哪怕什麼都不做,也覺得洋溢在胸腔裡的幸福感滿得快要溢出來了。
他多麼慶幸曾經的堅持。
幸好他從那灘淤泥裡爬了出來,緊緊地抓住了羋陸的手。
幸好他抓住了羋陸。
斛律偃的吻從羋陸的嘴巴上遊弋到臉頰上,最後親了親那對顫得他心癢的長睫:“司徒高陽幫我抓住了一個人,我帶你去看看?”
羋陸問:“誰啊?”
“聞人曉。”
“聞人曉?”羋陸驚訝了一下,“他不是聞人正的兒子嗎?”
想起聞人正和斛律婉的關係,羋陸心裡咯噔一聲——
他隱約有了一個猜測。
“對了。”他抬眸看向斛律偃,“你說聞人曉是不是你娘和聞人正……的孩子?”
羋陸以為斛律偃會比較介意這件事,結果斛律偃聽完他的話後,並沒有多餘的表情,隻道:“也許吧。”
“若真是的話,那他就是你同母異父的弟弟了。”
斛律偃輕笑一聲,牽起羋陸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回應了羋陸的話:“我連爹娘都沒有,又何來的弟弟?”
他看著羋陸,聲音很輕,卻分外的冷,“他隻是吸引聞人正過來的工具罷了。”
羋陸沒再說什麼,更緊地握住了斛律偃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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羋家沒有地牢或者關押人的地方,斛律偃便把聞人曉囚在一處荒涼的院子裡,周圍有人輪流看守,嚴實得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剛走進院中,羋陸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
他向來討厭這種氣味,暗自皺了皺眉。
斛律偃看了他一眼,並未停下腳步,牽著他繼續往裡走。
領路的下人見狀,連忙小跑上去推開前方的屋門。
刹那間,血腥氣味濃烈了數倍。
羋陸被斛律偃牽著的手微微一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他朝屋裡一看。
明明外麵天光大亮,可屋裡的光線昏暗得他的目光搜尋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並排坐在角落的兩個人。
對。
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聞人曉。
而另一個——
羋陸定睛一看,不由得露出震驚的表情,他轉頭問斛律偃:“倪文慧為何會在這裡?”
斛律偃雲淡風輕地說:“她自己找來的。”
說罷,斛律偃牽著羋陸走過去。
越是靠得近,刺激著鼻子的血腥氣味就越是濃烈,直到在他們麵前站定,羋陸才發現屋子裡的血腥氣味都是從聞人曉身上散發出來的。
聞人曉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渾身都是被鞭打出來的痕跡,舊的、新的疊在一起,血淋淋的,看得人觸目驚心。
聞人曉似乎隻吊著一口氣,叉開雙腿坐在地上,背靠著牆,雙手搭在膝蓋上,脖子像是要勾進胸膛裡,連喘氣都格外費力。
旁邊的倪文慧倒是完好無損,卻顯然嚇得不輕。
尤其是瞧見斛律偃走近的時候,倪文慧又驚又懼到了極點,一個勁兒地往牆上貼,恨不得當場鑽進牆縫裡,仿佛斛律偃是個吃人的妖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