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目瞪口呆。
他和手下麵麵相覷了一番,沒人說話。
魔鏡說完,也不再開口,它是隻要不問就不會開口的安靜魔鏡。
剛才那難辨男女,不似人類的聲音似乎還嗡嗡在耳邊,此刻房間安靜的就隻剩下他們的呼吸聲,以及蠟燭嗶嗶啪啪的聲響。
房間裡十分安靜,斯諾坐在搖椅上,木質搖椅緩緩晃動。
房間內光線昏暗,斯諾的目光又從重新落回魔鏡上,魔鏡映出的畫麵算不上清晰,斯諾的眼睫垂落,微光下他的眼神也難以看清,隻有被微光照得半明半滅,隱約可見的沉迷於落寞。
這副安靜的神色,看起來倒是沒有什麼不正常,但卻讓王子無緣無故的又想起斯諾從水晶棺中坐起來時的模樣。
那個時候,他的神色,和此刻也很相似。
王子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他再次順著斯諾的目光看向魔鏡,魔鏡倒映出來的模糊畫麵,依舊是那一片草地和河流,這場景十分安靜,仿佛是一張根本不會動的油畫。
王子盯著鏡子看時,忽然,鏡麵最上方,顯現出應該是小木屋的那一塊,有了些變化。
那一團隱約看得出是木屋窗戶的部位,忽然變暗了些,看起來似乎是有人走到了床前,所以才——
斯諾忽然叩了叩搖椅的把手。
畫麵“呼——”的一下消失了。
王子頓了一下,轉過視線,斯諾正收回手,他的笑容依舊溫和,眉眼彎彎,“正好現在有時間,我們來談談吧。”
斯諾似乎是想和他單獨談談。
王子猶豫了一瞬,說實話,他現在看見斯諾的微笑就有些發怵,但遲疑了片刻後,他還是同意了。
手下們都退出了房間,得到了王子的暗示,他們並沒有走遠,停在門前。
王子這才放心的走到斯諾的身邊,“說吧,要說什麼。”
斯諾用手拖著下巴,房間內微弱的光落了些在他的臉上,片刻後才開口,“關於……”
之前在矮人小屋內的時候談的都是關於今天的計劃的事情。此刻談的,卻又是關於兩國發展的事情了。
他們足足談了有兩三個小時。
王子發現,這家夥竟然與外表不相稱的有同理心。
而且甚至稱得上是善良。
比他那個已經變成死鬼了的老爹強多了。
今天,看到斯諾一箭把老國王給射死時,他心中還悚然一驚,他害怕自己是不是幫助了什麼可怕的存在,未來會構成隱患。
現在聊起來,卻發現似乎比預料之中的情況要好一些。
當然斯諾如果能做到言行合一的話,那就是超出想象的好。
王子自認為自己還有幾分看人的本領,不至於太走眼,而且此刻斯諾也沒有什麼騙他的必要。
隻是很奇怪,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心性不定,喜怒無常,卻又算得上是善良仁慈的人。
這幾種特質光是放在一塊,就很古怪了。
該說的,該討論的,都已經有了初步的結果,王子就不想再呆在這裡了,這房間裡的地毯,壁燈,乃至氛圍都讓他覺得不舒服。
聊完後,他們也沒什麼話可以繼續說,房間陷入一陣死寂。
王子正準備找個理由提出離開,斯諾卻又忽然開口了,“……你也見過她,對嗎?”
他的聲音很輕,王子甚至感覺他的話剛落入這個陰暗空曠的巨大房間,就消散在厚厚的暗色絨毛地毯內了。
王子遲疑了片刻,才扭頭看向斯諾。
他不確定斯諾是在和他說話,也搞不懂斯諾說的是什麼,所以連表情都是遲疑的,斟酌著沒有開口。
“……”斯諾坐在微微搖晃的木質搖椅上,漆黑的眼睛望著他,半晌沒有開口,就在王子被他看的都有些發怵後,斯諾才將目光偏向一邊,語氣很輕,“就是你之前說在森林遇到的那個……”
哦,那個看上去像是野人的女獵人——
王子明智的沒有把話說出口。
他的想法隻是僅僅剛在腦內閃過,話還看看停在嘴邊沒有出口,斯諾就看了過來。
斯諾的眼神,稱得上是恐怖了。
“那位獵人小姐,嗯,剛進森林的時候遇見過一次,怎麼了嗎?”
王子態度自然的後退了兩步,走到魔鏡邊,裝作觀察魔鏡上的花紋。
“……你遇見她的時候,她和你說了什麼,或者是發生了什麼嗎?”
斯諾的語調平平,毫無起伏,王子感覺背後更加發寒了。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久,但是王子已經發覺,斯諾不論是對誰說話,都是笑吟吟的。
他的聲音中天生帶著甜蜜的上揚,就像是泡在蜂蜜裡一樣。
但此刻,他的音調平直,從他的聲音中察覺不到任何的情緒。
王子背後的冷汗直冒。
一個天天笑盈盈的人,忽然不笑了,陰沉著臉——
這誰能不慌啊?
遇見那個獵人的事情。王子其實已經不大記得了。
他在森林裡遇見的稀奇古怪的有趣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連龍他都發現了一次,剛進入森林時的奇怪人影怎麼能夠引起他的注意呢?
但是現在,斯諾目光沉沉的盯著他。
王子絞儘腦汁的回憶了一番。
“剛進入森林的時候遇見的,站在遠處的樹林裡,我們沒有說話。”王子回憶著,慢慢的回答。
斯諾慢慢的晃著搖椅。
他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點著扶手,垂落的眼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思緒。
斯諾並不開口,但是明顯是在等著他往下說下去的。
王子又回憶了一番,“我其實沒有看清楚,應該是你說的那個人,她一直站在樹影裡,陰影又正好落在她的臉上……”
“等等。”
斯諾忽然開口打斷了王子的話,“一直
站在那裡。”
他眯起眼睛,表情忽然不善起來,“你的意思是說她一直在等你咯?”
王子:“……”
“應該是吧。”
王子沉默了兩秒,果斷承認。
王子覺得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