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卸甲(1 / 2)

() 薛業做夢都沒敢想,自己會瞧見眼前的慘況。一瞬間, 腦子裡什麼都沒有了, 憤怒清零, 每個關節都生鏽似的。

“操……”他低低罵了一聲,每往前邁一步關節都疼。傑哥的左眼腫到不能睜開, 拳套還沒來得及摘下來。地上扔著紗布, 血,一塊一塊半紅半白。赤.裸的上身全是濕的,也許是汗, 也許是水。

薛業大口地喘氣,仍舊覺得呼吸困難。

傑哥從沒被人打成這樣過, 高中隻有他揍彆人的份兒。最重的傷,是被張釗打出了鼻血。可張釗那次被打到滿下巴是血,舌頭都破了。

“傑哥。”薛業站在原地, 後頸發涼, “我來晚了。”

祝傑僅能睜開右眼,和陶文昌對視:“這就是你說的, 蘇曉原行?”

“噓……”陶文昌讓他閉嘴,晚了一步。

“蘇曉原?”薛業的一張臉沉在陰暗中, 他眨了眨眼, 什麼都明白了。

不是來找自己玩兒的,薛業重重地咬著上下齒:“你們!”

心疼到停跳是什麼感覺,他又一次體會到。心肌、血管、瓣膜……在一秒之內全部凍結,把時間都凍上了。一秒之後再解凍, 胸口裡重新跳活,明明是幾秒之前的事卻像做一場夢。

他晃晃腦袋,就是這個感覺,暑假經曆過一次,好像什麼都不是真的。

“你們騙我是不是!”很快,薛業緩了過來,強硬的姿態站在休息室正中間,“王八蛋……那傻逼呢?”

他轉身又將張權揪住:“那傻逼呢!我問你,那傻逼在哪兒!”

“行了,行了,戰斧輕度昏迷,我們走員工通道送去醫院了。”張權掰開他的拳頭,要不是自己比薛業高,估計已經被他拎起來,“你傑哥今晚上贏錢,贏大頭,我們結現金。”

薛業的指節繃得發白,思維能力還是緩不上來:“現金?”

張權把他推開:“挨打就要認,拳鬥場就是這麼個紙醉金迷的世界,你傑哥贏了錢,他想要什麼今晚都能有,名酒,名煙,場裡的妞兒,男孩兒,他一句話今晚上全給。獎金是現金給的,一捆捆的人民幣包好送進來。”

“誰他媽要你現金!”薛業強撐著,目光沿著牆壁掃了一圈,“我問你要人!”

蘇曉原儘量貼著牆站,薛業在他心裡從不是這樣的。他愛笑,可是隻和祝傑在一起才笑,對彆人都是冷冷的,對自己卻百般照顧。可薛業真急了的時候,竟然很像祝傑,讓人害怕。

“這就是規則,誰傷了也沒有用,打完就打完了,明白嗎?小孩。”張權再一次推開他。

“不明白。”薛業的聲音開始抖,揪著他的手也抖,“我他媽不明白!人呢!哪個醫院!”

張權覺得他胡攪蠻纏:“輸不起是不是?你打得過啊?”

薛業的拳頭揚起來,高中被傑哥壓了三年的脾氣爆發出來,誰也不放在眼裡:“我今天……”

“薛業。”祝傑一動不動地用冰敷著左眼。

這一回,拳頭沒有立即落下而是在空中僵持,在較勁。薛業不動,也不敢往後看,生怕再經曆一次心肌死亡。

“過來。”祝傑重重地說。

薛業的拳頭終於放了下來,轉過身的時候,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那樣垂著嘴角。“傑哥。”

“拿著,給他擦。”陶文昌遞了熱毛巾,“先說好,是祝傑不讓你來的。蘇曉原是我找來的,不關他的事,你彆無差彆攻擊。”

“陶文昌。”薛業接過毛巾,開始無差彆攻擊,“你完了,你最多活到今晚。”

“誒?我操。”陶文昌趕緊躲開他。

薛業拿著毛巾走了過去,像個肢體不夠協調的蠢貨,怎麼都蹲不下,膝蓋僵硬,乾脆一屁股坐在傑哥麵前了,他再也不想起來。

傑哥的傷,好重。

左眼受的這一拳怕是不輕,現在眼皮擠著腫在一塊,眼皮變成亮油油的大水泡,水泡上一道血口。

“傑哥,我來了。”他在那隻眼睛前麵晃了晃手,膽怯地問:“沒事吧?”

如果,隻是如果,這隻眼睛的視力受丁點損傷,他打瞎戰斧當賠償。

“沒事,暫時睜不開。”祝傑撐著膝蓋,力竭使他的頭抬不起來,但他倔強地昂著下巴,“給我擦擦臉。”

薛業傻傻地張了張嘴,想嗯一聲,愣是沒力氣說出來。他傻傻地舉起毛巾,一點點擦著。

右臉是他認識的傑哥,左臉,好多的血。

皮膚像是抹過什麼東西,很油,很滑膩,怎麼都擦不掉。薛業不敢使勁,小聲呢喃:“什麼啊這是……”

“凡士林。”祝傑的傷口像是刀口,偏頭還是一股狠勁,“減小摩擦力,也幫助傷口愈合。”

“哦。”薛業扔下變涼的毛巾,雙臂高舉將白t恤脫了,在所有人麵前用自己的衣服給祝傑擦起來。

工字背心吸汗,後心被汗水殷出半個橢圓形的陰影。傑哥的脖子擦乾淨了,然後是後背,後背之後再是前胸。前胸被打紫了一片,再是小腹,後腰。全部擦淨,祝傑從半個血人回到人間,可薛業手裡的白t恤已經不能再要了。

8強的休息室呈扇形,玻璃外麵圍了許多人。有拳手,有安保,有酒保,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薛業身上,看他當眾解下護腰的搭扣,每解開一個都是哢的一聲。

十幾根符合人體力學的支撐架被翻開,無力地垂了下去,失去了保護。

他把護腰卸了。

在他們眼裡,這個人大概精神有問題,方才明明要對權哥動手,這時候倒是蔫了。扔下護腰,他又拽起工字背心的邊角,一把脫下來。

光著上身,給剛晉級8強的拳手擦胳膊。

“傑哥,紮繩怎麼解啊……”薛業邊解邊抖。

祝傑身上的血腥味很重,拿牙咬了咬,死扣才被咬活。薛業把這副打濕了的黑金拳套脫下來,用傑哥教過他的順序,拆這副染了血的纏手布。

拆下來之後,拳鋒上都是血泡。

傑哥下午打過沙袋了。

薛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有下巴微微打著顫,用雪白的背心擦每一根手指,指縫,指甲縫,最後倔強地偏過頭去。

“傑哥,我不練了。”他突然說。

“再說一次。”祝傑突然伸手,摁住薛業的後腦勺把他拽近。

薛業笑了笑:“我反正也比不了,不練了,等到……”

祝傑揚手給了薛業一個嘴巴。不重,但是足以把薛業的臉打偏。

“再說一次。”祝傑艱難地動著喉結。

薛業把臉轉過來,睜著眼笑了笑:“不想練了,或者再過兩年吧。”

祝傑換了一隻手,巴掌落在薛業臉上是按下去的。“再說一次。”

“傑哥。”薛業跪著的身體一歪,沒想著躲。

“薛業,你彆以為我不敢揍你。”祝傑粗暴地搭住他的肩,想溫柔,可體內的暴力因子還沒消滅,“回家,下午一直空腹,現在餓了。”

“哦。”薛業吸了吸鼻子,再說不練可能被當場打服,他滿是汗水的胸口急劇地起伏,“傑哥你想吃什麼?我學著給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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