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欲沒用多久就找到了小區,敲幾下門, 屋裡喊了一聲來了, 門被薛業打開。
“進來……進來吧。”薛業一直看著他還是不太歡迎, 給傑哥打那麼多通電話。彎腰,先把他手裡的藥接過來。
直起腰, 趕快拉開高領外套的拉鏈, 露出媽媽的鎖骨鏈和兩枚金戒指。
婚戒,傑哥給的,就我有。
袋子很沉, 止疼片、消炎藥、消腫外用藥、繃帶、葡萄糖、半流食,包括冰袋, 一應俱全。是個習慣受傷的人。
“謝謝。”薛業的冰冷臉色有些緩和,跑去廚房凍冰袋,又剪開一袋口服葡萄糖, “傑哥, 給。”
祝傑叼住了吸管:“家裡亂,你自己找地方坐。”
“你家也有孩子?”沈欲看到一雙小拖鞋, 啞啞的嗓門大了不少。
“我妹。”祝傑見怪不怪,聽張權說起過, 沈欲有個兒子經常來拳館寫作業, 快上小學的年紀卻比同齡孩子高大半頭,因為是個混血。
“半個月之後我打誰?”祝傑問。
“你倒是適應得挺快。”沈欲坐下了,手腳有些局促,“下一場, 老雷,蒙古小夥子。”
薛業緊緊抱著他們的被子:“老雷?他很老嗎?”
很老就好,很老的話傑哥有優勢。
沈欲卻搖了搖頭:“22歲,14歲上場打拳的老手,拳鬥經驗8年。”
“那不行,我傑哥有傷。”薛業克製著敵意,“傑哥有一隻眼睛傷了,半個月緩不好。我替他打行嗎?”
“影響視力了麼?”沈欲問,很冷漠。
“現在影響。”祝傑摸過薛業的肩,輕輕揉了一把,“給外人倒杯水。”
薛業不再多說,起身去廚房倒水。祝傑繼續喝著葡萄糖,大小比賽之前都喝,對這個甜度很熟悉,但並不喜歡。可對於運動員來說,需要,永遠高於喜歡。
“你怎麼來這麼早?”祝傑又問。
沈欲看了看表:“快放寒假了,你們首體大有一個少兒運動營,我兒子想報名,剛才去看了看。”
還真是有個兒子。祝傑晃了晃葡萄糖:“多大?”
“快上小學了,9月份是零年級。”沈欲有一雙幼態脆弱的眼,不像有兒子的男人,“他……也喜歡運動。”
“給他找私教,運動營沒用。”祝傑用自己的經驗教他,“運動營幾百個學員,教練的水平相當於體育老師。職業教練才行。”
沈欲猶豫了,能看出很想問,過半天才開口:“職業教練?”
“儘你最大能力,找最專業的,教練找不對會走彎路。”祝傑說,腦仁還是鈍痛。
“職業教練……上什麼地方找?”沈欲點開手機備忘錄,把祝傑剛才的話依次記下。
“不知道,我又不搞幼兒體教。”祝傑不做慈善,一句話噎死他,“下一場,老雷怎麼打?”
沈欲一愣,慢性子適應不了祝傑的話鋒:“老雷他練蒙古摔跤,近身纏鬥這招不能用,他纏上你直接倒栽蔥,人就暈過去了。”
薛業一邊燒開水一邊偷聽,扒著廚房的門敲牆皮。
“所以?”祝傑等他往下拆招。
沈欲指了指腿:“蹬踹動作,拉開距離。”
“蹬踹……”祝傑重複,這又是自己一個弱項,跑步的腿力和蒙古摔跤的下盤不是一個量級,“老雷多高?”
“沒你高,1米8出頭,但轉移速度很快,不能被他近身纏上。”沈欲看向偷聽的薛業,“老雷從小學摔跤,他的路數是壓住對手猛打,不要小看他身高不足,上個季度老雷tko了4場,降服1場。”
這些術語祝傑明白,薛業不懂,端著一杯水遞過來,偷偷用手機查百度。
tko是技術性ko,雖然沒有直接擊倒對手,但是雙方實力懸殊巨大,已經沒有翻盤的可能性了。降服就更猛,把對手打到拍地認輸。
查完了,薛業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頭看窗外,看體院的樓。他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傑哥打不了,他眼睛腫了。我上行嗎?”
“所以我問,影響視力了麼?”沈欲的臉出人意料的冷漠。
薛業忍不住齜牙:“媽的,你……”
“薛業。”祝傑又把他拉回來,沙發床很矮,他們並排躺著像摟在一起,“左眼視力沒問題,但是兩周不一定消腫。”
“是一定沒可能消腫。”沈欲對傷痛複原的速度最熟悉,“我曾經有一場,老板的朋友從大馬士革弄回來的人,他們打賭,我不能輸,兩隻眼睛腫到近乎失去目力。”
薛業奮力地擰著被子,布料擰出一個旋渦狀。
“除了腫,主要是血。”沈欲說,“血液侵入眼球是目力的第一公敵。”
祝傑閉上右眼想象那種感覺。“那你怎麼贏的?”
沈欲沉默良久:“你怎麼知道我贏了?”
“你輸的話,這事肯定不拿出來顯擺。”祝傑反將一軍。
沈欲的笑容很淺,慢慢才綻開:“我還會柔術。不過我的意思是拳擊也好,格鬥也好,不一定非要依賴目力,地麵的震動,對方的呼吸,腳步聲,都可以幫你贏。”
“不能近身的人,怎麼打?”祝傑繼續問,“如果有個對手,量級優於你,蟬聯過好幾任的散打王,你會怎麼打?”
沈欲不加掩飾地回答:“好打……和老雷很像,不能近身,所以你要來陰的。”
“怎麼陰?”祝傑繃起滿是淤青的大臂。
“保留實力的陰法,不能讓對方按倒了起不來,又要收著力氣給致命一擊。老雷就是這個打法,他是習慣性的tko,ko有一萬塊獎金的。萬一被按倒,一定不能讓他把你拔起來,爬也要爬在地麵上,然後……”
話還沒有說完,門鎖響起,張蓉歸心似箭,不料屋裡來了客人。
“你是小傑的體院同學吧?”她打量,這個人看著很老實,低頭有個瞬間和薛業有點像啊。
“我……沈欲,**的欲。”沈欲匆忙站起來,“您是祝傑的媽媽?這個就是祝傑的妹妹吧?”
祝傑很不滿地切了一聲,偏過臉去。張蓉不做回答,強勢地站到沈欲麵前,像一隻羽毛炸開的老鷹。
“你是小傑在拳場認識的人?”她問,雖然不確定。
“是,我……”
“彆再來找他,他不乾了。”張蓉打斷他的話,轉身又打開了門下逐客令,“你們把他打成這樣,我不找律師起訴,已經很客氣了。”
沈欲隻是平淡地點了點頭,走了出去。這個凶悍的女人管不住祝傑,祝傑不聽她的。
張蓉鎖好門,肺快要氣炸了:“往後不準和這種人接觸,你喝什麼呢?”
“你話真多。”祝傑把喝空的密封袋扔過去,“葡萄糖,你今天忙不忙?”
“忙,周末最忙。”張蓉戴上圍裙,先去熬了一鍋大米粥,又來擦地,祝墨在她身後跟著,寸步不離,“瞧你,怎麼當哥哥的,妹妹嚇得直哭。”
“我擦吧。”薛業想幫她,無奈傑哥拉著不讓動。傑哥不讓,那他就不動。
“我又不懂她哭什麼。”祝傑用不腫的右臉枕枕頭,“你帶她去上班吧,白天我睡覺,沒人管她。”
“我肯定要帶她走,家裡這麼亂……”張蓉不想自己像個老媽子,數落孩子打架又數落家裡不做衛生,“飯我做好了,你記得吃消炎藥和消腫藥,雲南白藥也買了,記得擦,還有……”
“有事給你打電話,聽幾百萬遍了。”祝傑眯著眼。
“你聽幾百萬遍了你倒是記住啊!”張蓉立即變成一個老媽子。
“打籃球和跑步還滿足不了你充沛的體能了,是吧?”
“你說想學拳,我給你找最好的拳擊教練,就為了等你長大打什麼黑拳嗎?”
“沒輕沒重!有這能耐你怎麼不扛大鼎去?”
“早知道有今天,我當年就不該請教練。”
薛業聽著,被傑哥往懷裡拽。剛認識的時候,他誤以為傑哥和張蓉關係不親,直呼其名也不說謝謝。沒想到傑哥在張蓉麵前不僅會耍小脾氣,還會挨訓。
“你笑什麼?”祝傑捏住薛業的後背,薛業在偷笑。
“我笑傑哥你……挺好玩兒的。”薛業掙紮著,“傑哥你彆使勁,你有傷,我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