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這裡, 祝傑像個霸王一樣,沒多會兒就將整潔的客廳搞得一團糟。電視機開著,不看, 桌上的水果咬一口,不吃了, 冰箱翻亂不收拾, 沒有石榴。
宋阿姨被支使出去, 到樓下24小時的超市尋覓有沒有石榴賣。
“娃娃, 你多大了啊?”彭梅問。
“19。”薛業再三強調自己不小, 可傑哥奶奶總叫自己娃娃, 怪難為情。手掌塗了好些藥, 還撒了止疼粉,現在隻有麻麻的感覺。手掌不張開就沒有痛覺。
“19啊, 那不是和小傑一樣大。”彭梅摸了摸他的手,“小傑是很乖的, 你跟著他訓練,互相幫助, 互相學習。”
薛業在傑哥奶奶旁邊坐著, 連腳都不敢伸。自己的奶奶也好, 隻是免不得嘮叨, 總是嘮叨媽媽如何如何拐走了她兒子。
“手還疼不疼?”彭梅見他不愛說話, 長了老人斑的手拿過遙控器, “喜歡看什麼, 自己看, 誒唷……這個好,體育比賽。”
不知是無意,還是播台習慣了,屏幕停在體育頻道。
“小傑是跑步的,他可喜歡跑步了,隨我家老頭子。”彭梅看著電視,想到許多往事,“娃娃,你是練什麼的?”
薛業耐心地重複:“跳遠的,男子三級跳,就是那種……彭登、彭登、彭登,跳沙坑裡。傑哥牛……牛掰,我沒他跑得快。”
“他跑得很快的。”彭梅總是笑眯眯,從茶幾底下翻出一本相冊。相冊的封皮十分破舊,與這個家的規格嚴重不符,隻有經常翻看才能把淺藍色的帆布皮磨成白色。
“給你看看我們小傑。”彭梅翻動扉頁,“這個是……是他爸爸,練散打的,誒唷,那個苦啊,練的鼻青臉腫。孩子喜歡,我就讓他練,拿過好多獎牌,都在屋裡擺著呢……這個是小傑剛出生……”
“這個是……傑哥?”薛業太過驚喜,霸著相冊看了個遍,全都是傑哥的照片。
隻是他沒想到,剛出生的傑哥就進了保溫箱。
“小傑媽媽是難產,生了兩天也沒生下來,最後動了手術。”彭梅摸著相冊,“也是受了苦的。我家老頭子,那陣子天天拜菩薩。”
薛業把那頁趕快翻過去,不忍心看貓一樣大小的傑哥在保溫箱裡插呼吸管。再往後翻就大了許多,趴在床上抓周。
薛業笑了:“奶奶您看,傑哥抓了一根筆,可是他高二上半學期曆史月考……”
“咳!”祝傑穿著籃球鞋到處溜達,剛進屋的宋阿姨跟在他身後一通擦地板。
“傑哥我錯了。”薛業往傑哥奶奶旁邊靠靠,繼續看。突然,一張特殊的照片進入薛業眼簾。
和祝墨差不多大的傑哥,圓寸,坐在遊泳池旁邊,什麼都沒穿。
傑哥這麼小就開始學遊泳了?好想要這張照片,當護身符。薛業開始考慮能不能把這一張偷出去。
彭梅招呼孫子往沙發坐,祝傑板著那張霸王麵孔偏偏不去:“陳阿姨說飯做好了,薛業你過來。”
“哦。”薛業戀戀不舍放下相冊,轉眼在客廳看到一桌美味佳肴。
真正動筷子的隻有兩個人,薛業很挑食,照準一盤魚動手,自己一個人吃完了一麵魚肉。
吃完一麵,就想吃那一麵。可是在彆人家裡,薛業不敢給魚翻身。
“爺爺,我有點事求你。”祝傑隻有在奶奶家才不涮青菜,伸筷子把黃花魚翻到另外一麵。剛把魚翻過來一秒鐘,薛業的筷子就伸過來了,貓一樣挑魚肉吃。
薛業很會挑刺,舌頭靈活,一條魚能吃到乾乾淨淨,隻剩下魚骨架。祝傑特意用了求這個字,第一次向祝強國開口。
“什麼事啊?”祝強國看孫子吃飯像看連續劇那樣過癮,天天看都不煩。
“有個教練,我想找。”祝傑碰一下薛業膝蓋。正狼吞虎咽的人趕快放慢嚼速。
“教練?”祝強國凜然一頓,威嚴顯現,“可以找你爸,我的人都是乾部了,辦不了小事。”
彭梅不樂意聽,把魚往孩子麵前推一推:“娃娃,多吃啊。喜歡吃魚?”
“嗯……咳。”薛業塞著米飯,噎一口,“喜歡。”
“慢點吃,我又沒餓著你。”祝傑悶聲說,“您幫我一次怎麼了?我又沒提過分的。”
說完,祝傑放下筷子,開始看奶奶。彭梅見不得孫子受委屈,緩緩地看向老頭子。
奶奶這樣一看,祝傑心裡落下大石,成了。
這個家,祝振海出生之前是爺爺做主,自從奶奶生下了兒子,隨著祝振海越來越有出息,再有了孫子,爺爺再也不敢像從前那麼耀武揚威。
生了兒子,在這個家裡就是莫大的功勞。
祝強國開始動搖:“飯桌上彆聊這些,先吃飯。”
彭梅布滿皺紋的臉露出滿意的祥和:“先吃飯,有事就找老頭子。娃娃,你戴的那是什麼啊?”
“這個?”薛業正在吐魚刺,“這是……這是……”
這是傑哥在出租車上摘下來的情侶戒指,怕一起戴著被爺爺奶奶看出來。
問到點子上了,祝傑好整以暇地看著旁邊,等薛業說答案。
“這是我女朋友送的。”薛業把心一橫,“情侶戒指,純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