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 是不是咱們十六啊?”羅季同問羅老大,強忍著坐骨疼痛。
袁雲給老人家舉著保溫杯, 泡著枸杞:“可不是嘛, 我頭一回上市級賽, 大概也這麼大。”
“你?”羅季同笑起回憶,每個孩子都是他的寶, 絕對記不錯, “你上市級賽那年才17歲,小十還是個豆丁呢。你們再看看, 咱們十六身上的是隊服吧?”
身經百戰成為名教練的張海亮, 在師兄和師父麵前也就是個豆丁:“是,是隊服。”
羅季同眉間緊了緊:“怎麼是這個色?太深,不好看。十六喜歡鮮豔的。”
“那他也得穿學校的統一服裝, 不能搞特殊化, 運動員身上有榮譽。”袁雲生怕師父一個不滿意,讓他拿體育物資和校方交換意見,把隊服顏色改掉,“小十, 你眼睛尖,那些是不是留學生?”
張海亮聞言一看:“沒錯, 薛業前後的都是,隊裡一共4個。”
“留學生?”羅季同人老並不糊塗,笑著搖搖頭。精英賽麵向高校大學生團體,本來是給孩子一個競爭的機會, 卻被個彆學校利用,變成爭排名搏名聲的手段。
但也好,交流嘛,體育麵向世界,要走出國門。他當少年運動員的時候,歐美人在田徑場上的優勢足以拿下前10。不光是訓練方法,主要是體質。
人家從小吃什麼,國內一比真的不行。現在就不一樣了。
“有留學的孩子也好。”羅季同朝薛業揮一揮手,“**了,該放出去曆練。”
正式上場,薛業閉緊了嘴巴,不再和迪克說話。他排第6跳,可見7跳和8跳都比自己半決賽的分數高。前麵的或許還保存了實力。
田徑場東南角,1500米中長跑的決賽選手正在集結。薛業找那身相同的隊服,2553,圓寸帶杠。
要檢錄了,祝傑習慣性回身,從前薛業總在身後不遠。現在他在田賽那端,雖然距離遠了,可那是他的地盤。
終於,他不是隊裡拖後腿的中長跑體育生了,他是薛業,一名男子三級跳運動員。
傑哥回頭看自己了。薛業倍感滿足,比出加油的手勢。西南角的背越式跳高也在入場,陶文昌的發型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等拿下金牌,讓陶文昌買發蠟。
運動員致敬環節,嚴峰發現傅子昂的腿有點抖:“你冷啊?”
“不是,我想尿尿。”傅子昂說,剛好薛業出列,朝前、朝後各招手一次。
嚴峰淡定地看著小師弟,衝他點了點頭。他明白傅子昂的激動,還有心頭的酸楚和緊張。距離上一次共同觀賽,薛業也是這樣朝他們笑著招手,時間一晃過去了4年多。那一年,薛業14歲半,他們都穿著體校的隊服,牙白色和青草綠。
今天,薛業19歲,和他們差不多高,44碼的鞋,穿首體大的隊服。笑容依舊。
“一會兒記得給師弟喊加油。”嚴峰拍了拍傅子昂,他的肩也是抖的。
還在怪自己呢。嚴峰歎一口氣,沒有辦法。
薛業的致敬時間比彆人多幾秒,除了傑哥,他有龐大的親友團。羅爺爺來了,江川教練也來了,還有師兄們,來了4個,還有白洋孔玉,儘管這個師侄蠢到家了……再後一排,薛業找到一束不肯服輸的呆毛。
蘇曉原又舉著手幅來了,旁邊是張釗。
張釗,把傑哥從領獎台擠下來,這個仇先記下,找機會捶飛。薛業把手搖酸,主裁判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讓他歸列。
羅季同坐鎮,誰敢說什麼。直到這刻,同賽的學生和裁判員才知道2552是羅季同的徒弟。
怪不得,後生可畏。
“你的朋友,好多。”中文不太行似乎很喜歡說漢語,見縫插針和薛業交流。
“嗯。”薛業點頭,臉微微一低,聞到身上不能忽視的香水味。
令人安心的後調,穩穩接住他的躁動。傑哥。薛業再一次尋找2553的背影,已經站上了跑道,在調整起跑位置。
1分鐘的輪流試跳過後,薛業聽到東南角一聲槍響。伴隨1500米的開跑,第1跳正式踏上起跳位置。
幾秒鐘功夫,1跳成績打在了屏幕上,果真是決賽局,16.80米,很高的開場分數。
“您看,這是現在最新的起跳方式。”張海亮講解。羅季同笑而不語。
薛業卻無心觀分,因為傑哥的第一個半圈已經跑過來了,內道順位第3。由於自己也有比賽,沒法再用心跳測時間,隻好乾看著傑哥跑過去,仿佛給風加了回音。
等傑哥身影已過,薛業才發覺2跳已經完成動作,16.91米,無風。他又想鼓掌了,這也是個藏分的人啊。
“張跑跑,你快幫我看看,薛業跳完了沒有。”蘇曉原徹底放棄觀賽,直接捂臉,巴掌臉被雙手遮得嚴嚴實實。
“沒呢,你彆緊張。”張釗邊看邊抖腿,替大寶貝兒舉著手幅。
3跳、4跳、5跳依次上場,最高成績跳出16.95米。這是決賽,沒有人讓分,紛紛拿出看家本領。
傅子昂想打人:“師兄你看,十六是不是又看那個祝傑呢!”
“噓!你小點聲……”嚴峰想讓他閉嘴。小師弟要是因為祝傑在比賽中走神,師父饒不了他們。
“咳!小業比賽呢,你們嘀咕什麼?”羅季同一直沉默著。裁判允許6跳準備,他趕緊提醒袁雲:“快,你師弟要上場了,彆忘了錄像啊,錄上,錄上。”
袁雲笑,老人有時像小孩:“手機早準備好了。”
“手機錄能清楚嗎?”羅季同眯著眼看看屏幕,畢竟他年輕時候,體育錄像全是攝像機,“錄好一點。”
江川同樣舉著手機,兩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像送孫子第一天上幼兒園,滿是不放心,又驕傲孩子長大了:“老羅你這就out了,現在都這麼拍,都用微信。”
傑哥第三圈了。薛業瞄著彎道的側影,鄭重,安靜,來到起跳位置。
在他兩邊,是起跳標誌。決賽場的起跳標誌。
“他乾什麼呢……”嚴峰的心噗通跳著。
他們最小的師弟,沒有起跳,而是慢慢屈膝下蹲。用膝蓋觸碰跳板,雙手撐在兩腿外側,頭也慢慢低下。
他在親助跑道。
傅子昂狠狠地揉了揉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