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章-薛業,他的。(1 / 2)

和區一中的操場很破舊, 橡膠跑道邊緣已經被曬翻。白線被體育生的足跡磨掉,每年重新刷一遍漆, 到了第二年仍舊斑駁模糊。

是這幫熱愛體育的孩子用超出常人的訓練量弄壞的。體育特長生就是這樣,不練就不練,練起來榨乾汗水。

現在操場上也有學生。高三已經考完,是準高三和高一。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最冷最熱的節氣,卻是體育特長生操練的必修課。

“傑哥,一中到底什麼時候翻修操場啊?”薛業踢了一腳翻開的橡膠地,“咱們高一入學那年學校就說修,高二那年又說修,高三那年還說。現在咱們大一都讀完了,操場一點沒變。”

祝傑把他拉回來,再踢, 那塊橡膠皮馬上要掉了。“咱們高中是體育試點校,修不起。”

“學校怎麼修不起啊?”薛業往後一指, 剛好看到張叔給鐵門上油,“還有那扇門,早就生鏽了,每次開都嘎吱嘎吱, 也不修。”

“這麼多體特, 大修操場最少幾個月,怎麼訓練?”祝傑說的修不起是時間上修不起,順著薛業的手, 再次回顧傳達室。

簡陋,小,大概就是張叔工作多年的環境。但擠在裡麵吃早點,是祝傑每天最期待的事。

儘管吃完要撐死了。

“我問你。”祝傑一直不敢問,“去年……你等到幾點?”

“啊?”薛業沒聽清,聲音太小了。

“等我到幾點?”祝傑又問一次。再聽不清,他沒勇氣問了。

薛業擺擺手:“沒幾點,張釗他們還帶我吃了一頓飯。後來在傳達室陪著張叔看電視,看到……看到……我也忘了看到幾點。”

祝傑低著頭聽,換成他去踢那塊橡膠皮。從橡膠皮的破損程度到暴曬褪色,再到凹凸不平的煙灰地,最後注意力集中在薛業的帆布鞋帶上。

係了死扣,很大的一個死扣。不能再摔了,真的不能再摔了。

緩過幾十秒,他抬頭衝薛業一笑:“走吧,進教學樓裡看看。”

“嗯。”薛業在後麵跟,時光又倒流,和高中時代一模一樣的兩個人進了教學樓。準高三還沒開始補課,每間教室都是空的,樓道雖然安靜但處處喧鬨,聲音藏在藍綠色牆圍上的無數鞋印、籃球印裡。

一樓,路過體育器材室和水房。

“器材室還是這麼破。”祝傑先聞到墊子味。無數軍綠色的折疊棉墊堆成了山,很重的灰塵味。他隨便一翻,扯出一塊四角破爛的軟墊,扔在地上攤開。

薛業也不問,自己躺上去,膝蓋並攏等著傑哥壓腳背。

“你仰臥起坐不合格。”祝傑捏住他的腳踝。

“不賴我……”薛業腹部發力,剛要提臀被狠狠一摁,“傑哥你又壓我。”

“你屁股老顛,不壓你壓誰?做30個再起來。”祝傑像個教練。

薛業的仰臥起坐一直是隊裡最不標準的那個,隔三差五渾水摸魚。被春哥罰一般都是100整起步。

“哦。1……2……3……”薛業自己報數,一次次直立上身。以前挨罰就盼著傑哥壓腳,因為傑哥會放水,能少做20個。換成彆人就慘了。

薛業的臉一次次靠近,祝傑卻想起高二暑假那年,大腿後側肌纖維斷裂,就是在這間器材室裡做複健。

臨近高三受傷,是任何一個體育生最怕的噩夢。那時候自己脾氣不好,天天把薛業當出氣筒用。

“28……29……30!”薛業多一個都不想做,“傑哥我不做了,咱倆上樓吧,不想在器材室憋著。”

祝傑攙他起來:“現在又不想了?以前你不是最喜歡這屋?”

“我以前喜歡是這屋人少,我能給你揉腿。”薛業提提褲子,“不喜歡是……是這屋能看見水房。不看,生氣。”

“脾氣還挺大。”祝傑帶著他往二層走,他也不喜歡水房。

每個高中的水房可能都是早戀學生的聚集聖地,每個前女友都約他去水房。薛業不高興,他也不高興。

“你跟那誰、那誰和那誰誰,不就在水房裡親的。”薛業專門補刀,“親得非常激烈。”

“你能不提了麼?”祝傑伸腿絆他。

薛業靈敏一跳躲開:“我吃醋,提一句也不行……傑哥,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我是不會告訴你怎麼找到你的直播間的。”祝傑先把話題堵死。

“不是。”薛業已經相信自己和傑哥的網絡一線牽全靠那份緣了,“傑哥,你初吻跟誰啊……”

祝傑不開口,繼續往樓上走。初吻,就是高一國慶小長假集訓的時候,和薛業的那個鉀水味的親嘴。

傑哥不說,薛業也不問了。往上走是他們的舊教室,高三分班之前他和傑哥在5班。是按照中考成績排的班級。教室沒有上鎖,他來到後門,在白牆上找到一個小字。

自己用圓規刻的,傑。

“毀壞公物。”祝傑摸了摸那字的凹陷,很深,可想而知薛業用多少力氣。

薛業倍感遺憾:“我看彆人都這麼弄,刻幾個字留念。應該在傑旁邊畫個桃心。”

“幼稚。”祝傑拉著他繼續往上爬,一直找到高三9班,最靠裡的教室。

高三那年分班,學校把成績靠後的體育生分在一起,單獨劃出了第9個班。薛業瞞著所有人考低分,跟著自己進了這個平均分奇低的9班。

機緣巧合,他們和陶文昌、張釗、蘇曉原這些人分在了一起。分班名單公布那天,祝傑隻顧得擔心一件事,就是薛業會不會和張釗打起來。

好在薛業很乖,比祝墨還乖。

“9班的教室就是比其他班小。”薛業抱怨。

“1班教室最大,你不去,非陪我。”祝傑單手插兜,等薛業主動上鉤。

果真薛業著急了。“我必須跟你一個班啊,我還得拎包呢。再說9班有張釗,必要時刻我能把丫捶飛。”

“你省省吧。”祝傑可不敢讓他捶遍九州,“過來。”

薛業支著兩張課桌跳過去。

“張嘴。”祝傑突然摁住他,做了一件早就想做的事。

薛業睜大了眼睛,承受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凶猛親吻。在9班教室裡,監控攝像頭的底下,後黑板的前方。

不管那麼多了,他閉上眼熱情地回應。曾經或許期望過,想象過,傑哥接吻時是怎麼樣的力度。

夢想成真。就是在這間教室裡,自己一次又一次被拎起來罰站。因為和張釗分在同班,傑哥怕自己打架,每天都要背誦那幾句話。

人前裝慫,遇事避險,絕不動手。

“想什麼呢?”祝傑發現薛業走神。

打啵兒都敢走神了。

薛業張著嘴,舌頭在齒間若隱若現,慢慢變成喜上眉梢。“傑哥我想起那句話了!人前裝慫,遇事避險,絕不動手,真要動手記得掄家夥。”

“你現在才想起來?”祝傑被薛業的腦回路驚著了。

“啊,一直沒顧得上想,傑哥我這回真的記牢了,真的,往後不用罰站也能背出來。”薛業不停默念,對,就是這句,傑哥一直強調真要動手的話有什麼掄什麼,不能赤手空拳。

“真該寫張紙條貼你腦門上。”祝傑眉頭微微皺起。從高一,背到高三,一進大學忘個乾淨,快暑假才想起來,這事隻能是薛業乾出來的。

“我以後每天早上背一遍,絕對不會忘。”薛業信誓旦旦,拿粉筆頭在後黑板上寫了祝傑的名字。

祝傑,名字真帥。

“彆寫了,走吧。”祝傑拉著他,瞬間記起薛業很喜歡寫自己名字。以前還在高中校服上寫過傑字,小女孩兒似的。

他說,傑哥你這個傑字起的真好。

名字很好麼?祝傑不確定。祝傑,這是範姍姍起的,不知道會不會也有張蓉的主意。但薛業覺得好,他相信這個字是有好運。

教學樓對麵是實驗樓,中間隔著操場。薛業停在領操台前方不肯走了。

“傑哥我不想去實驗樓。”他話裡話外都是酸意,“以前你和那誰、那誰和那誰誰,就在實驗樓約會,我不去。”

“我還不想去呢。”祝傑幾乎藏不住這個秘密了,生物試驗室裡從來沒有過約會。但是實驗樓裡有他另一個噩夢,那部出過事故的舊電梯。

一中電梯很破,速度慢,實驗樓總共才三層,根本沒有學生乘坐電梯上下。結果蘇曉原好死不死地帶著薛業用電梯,黑暗中困了幾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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