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姍cp(2 / 2)

踏進隔離病房,張蓉首先感覺到溫度降了不少。

“有一些設備在裡頭,溫度不宜過高,通風設備全天工作,淨化器也開著呢。”陳啟同樣一身無菌服,還額外戴了口罩。

張蓉指了指最高處的機器。

“那個是腦電監測。”陳啟逐一介紹,“植物人和腦死亡有本質區彆,您能看出來吧,她的腦電活動仍舊還在。如果是腦死亡就是一條平線,就沒有維持生命狀態的必要了。”

“她每天怎麼吃飯?”張蓉問。

“鼻飼,或胃造瘺。病人有消化能力,而且我觀察她有段日子了,她會磨牙,吞咽,隻不過力度非常微弱。”陳啟拉開窗簾,光線打亮,“喚醒治療從沒間斷過,眼瞼可以睜開,但是她的眼球轉動是無目的性、無意識的,看不到什麼,也沒法辨認親人。不是死死板板一塊木頭躺在這裡,身體指標都不錯,隻是最近皮膚有點乾燥。護工每4小時幫她擦護膚乳。”

張蓉走過去,隔著被單,摸出一條明顯萎縮的小腿。“沒有褥瘡吧?”

“您放心,範教授照料得過於精心了,她是我見到過的機能完整性最好的病人,躺這麼多年很不容易。”陳啟搬了一張椅子過來,“坐吧,你們慢慢聊,我就不打擾了。”

“等等。”張蓉脫口而出,“她還能醒嗎?”

陳啟猶豫了一刹那。“普通情況下,植物人昏迷半年內是蘇醒黃金期,昏迷時間越長,蘇醒幾率越低。按照範姍姍的狀況……如果她不感染肺炎,再這樣躺十幾年完全沒有問題。但也有醫學奇跡,我所知道的植物人跨時間昏迷時長,最久的是27年,也許還有更長的病例。範教授從沒放棄過,高壓氧和中醫治療沒有撤。”

“明白,你多費心了。”張蓉這才坐下。該問的問完了,等陳啟退出病房,隻剩下心跳記錄儀的聲音。

滴,滴,滴,滴,滴……

張蓉就這樣看著她,看到眼球有點澀。

“喂,小不點兒,我來了啊,彆說我沒看過你。”張蓉狠狠地說,聲音比眼睛還澀。

屋裡隻有設備的運作聲,張蓉突然笑了,像自討了一個沒趣兒。她想了想,先把手搓熱,深深地嗬一口熱氣再去抓被單下麵的那隻手。

“皮膚還挺細,胖了。”張蓉邊說邊笑,和自己的手一比較,真的過於細膩了,“我跟你說一件事,你可彆急,我現在喜歡上彆的女人了。”

滴,滴,滴,滴,滴……

張蓉盯著她的反應,睡得可真香。她湊近一點,貼在範姍姍耳朵邊上,吹出一口氣來。“騙你的,剛才嚇著了吧?”

記憶裡的女朋友總是會上當,先生氣,氣衝衝地跺腳,然後跳起來打。張蓉繼續揉搓那隻小胖手,又開始找話題笑話她。

那個小翹鼻,和十幾年前完全相同。

“你以前笑話我圓寸,現在自己剃光頭了吧?”張蓉摸了一把,試試手感,“不錯,渾身都挺細膩的,你這顆小腦袋和籃球挺像,夠圓的。現在我頭發挺長,你不睜眼看看?”

範姍姍睜著細縫的眼瞼沒有動靜。

“不看就不看。給你帶了東西,等著啊,有禮物。”張蓉拎出包來,從前自己去各省打比賽,回京之前都要買禮物,哄哄女朋友。包裡有一個密封餐盒,還有一大本相冊。

“冰粉,你最愛吃的。從前咱倆吃鴛鴦鍋,就屬你添亂。”張蓉打開密封盒,冰粉全化成了水,“完,化了。”

早知道會化的,張蓉放下餐盒,揉了揉眼。

姍姍能吃辣,從來都是吃紅油鍋底。張蓉是運動員,吃清湯鍋,但每次她的清湯鍋都會被範姍姍攪成微辣鍋。說她無數次,不要把沾了紅油的筷子伸過來,就是不聽,吃完火鍋必須來一碗冰粉,撒上足足的花生碎才過癮。

冰粉化了,張蓉也沒辦法。

“給你看看咱們兒子吧。”張蓉換了一隻手拿相冊,翻動頁麵全是小男孩的照片,從小,到長大,從學習換手運球,到19歲田徑精英賽衝線。照片裡的臉好像沒怎麼變過,短短的圓寸,隨媽媽的高鼻子,隨了爸爸的尖耳朵,不笑,特酷。

“這些都是他每年過生日照的,帥吧。”張蓉按順序碼放照片,一張就是一年,365天,“小傑今年的生日是和他男朋友過的,哦對,他挺牛氣的,出櫃,比咱們牛多了。”

“你看這個。”張蓉抽出一張,“遊泳比賽第一名,真隨了祝振海的基因,全身運動細胞。小傑告訴你沒有,現在他還有個妹妹,叫祝墨,非常非常小,他每天發愁自己妹妹有侏儒症。”

滴,滴,滴,滴,滴……

沒人回答,張蓉也不意外。

“這個是他高中畢業照,我手機翻拍重洗的,不太清楚。這個男生叫薛業,你認準了啊,你牛氣兒子的男朋友,也是運動員。唉,提起來我就氣,那小王八蛋的臭脾氣沒人能治,喜歡人家還把人家打了,幸虧你不知道,否則你也氣死。”

一張一張翻,照片看得差不多了,張蓉取出小傑18歲生日那張,輕輕塞在範姍姍的枕下。

“孩子都挺好,放心,性格可能有點急,我的鍋,我也不會教他。”張蓉低了低頭,“但是現在都好了,薛業那孩子是個實在人,心裡眼裡隻有咱們小傑,每天傑哥傑哥叫著,小傑和他在一起很開心。高中他還親手做了一百多個沙包,在裡麵塞小紙條,說想把咱們小傑摁在牆上親。”

“小傑嘴上說不喜歡人家,小紙條收得可仔細,一張張夾在書裡帶出來,讓我替他存著呢,都在家裡。”張蓉往前挪了挪椅子,“在你的那套房裡放著呢。你不在,我隨便請裝修,弄得不是很好看,估計你看了也不喜歡。籃球場弄了個小的,就隔一麵牆,我踮著腳就看見了,你這個身高……估計得跳起來看。”

“你說等兒子長大,讓我教他打籃球。我教會了,打中鋒,和我一模一樣。”

範姍姍無聲地躺著。

張蓉抓住她的手。“剛才笑話你矮,彆生氣啊。其實我昨天晚上沒怎麼睡,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麼,又怕太煽情,咱們這個年齡沒必要。”

範珊珊的眼珠在動,張蓉想,這就是無意識無目的轉動吧。

“我最想問的,就是你為什麼跳。”張蓉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實實在在地抓住她,“都堅持這麼久了,為什麼……為什麼跳了?你舍得兒子嗎?你就這麼舍得我啊?你傻不傻?”

“但是看見你,我就問不出來了。”張蓉吸吸鼻子,“老婆,你出事之後,我去你爸樓下轉悠,每天夜裡都去轉悠,就在那塊草坪上溜達。我睡不著,從樓下看著樓上,想你是怎麼狠心邁這一步。那片草坪挺硬的,你得多疼。”

“這個是我臨時買的,小傑說你胖了點,不一定能戴上。”張蓉突然有點害羞了,“你也知道,你老公我是運動員,審美不一定好,但我覺得選的不錯。你要是戴不上我就送彆人。”

張蓉從兜裡掏出一枚戒指,想戴在範姍姍的無名指上,但還是買小了,最後隻能套進小拇指。

“騙你的,戴不上我想辦法也得給你戴上。”張蓉又拿出一枚,是自己的。

她戴好戒指,朝範姍姍晃了晃手。“還行吧?都老夫老妻了,湊合戴吧。你放心,小傑我幫你帶,你要是睡夠了就醒醒,不是還有27年蘇醒的嗎?不用著急。要是覺得現實世界太累,你就安安穩穩地睡,舒舒服服睡著,外邊都挺好,不用牽掛。”

“聽話。”張蓉蓋住她微睜的眼,“太累了就睡吧,冰粉化了可以再買,小不點兒。”

掌心裡有點癢,是範姍姍的眼睫毛在動,張蓉拿開手,那雙眼睛沒有一絲準備睜開的前兆。

和陳啟說得一模一樣,無意識無目的性地轉動眼球,看不見,也分辨不了。

張蓉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笑自己想太多。被單底下那根戴著戒指的小拇指,在不為人知的時候悄悄動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是軍訓番外,下午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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