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傑軍訓報到晚了一天, 被司機送到營地的時候天都黑了。高中生活的開始就與軍訓開營儀式完美錯過, 無所謂,他不喜歡這個世界,也不想要這個世界歡迎他。
祝振海的司機送他到新生報到處,他換上迷彩服,隨便抓了一頂軍帽, 跟著教官在營地兜兜轉轉, 最後進了和區一中的男生宿舍樓。軍訓營地麵積很大,教官說有7所高中和4所初中同時訓練。宿舍樓很破,到處是未曾粉刷的白色牆皮,石灰地。
原本笑罵和打鬨不斷的樓道因為教官到來, 瞬時間肅然無聲。
“高一5班,祝傑……那個屋。”教官姓郝,翻著住宿安排簿, 指了個門。
祝傑拉著黑色的小行李箱, 抬腿就走。
“原地立定!”郝教官喊,聲音衝破房頂。
祝傑站住了但不是立定, 稍稍偏了偏頭。“我?”
“軍訓期間, 你的身份是一名準高一訓練生,服從軍隊管理。”教官看出他是刺兒頭,“要學會尊重彆人, 尊重部隊的紀律。”
“行,尊重。”祝傑自認還是挺懂禮貌的。隻是特彆煩熱鬨,更煩在樓道遇見初中的熟麵孔打招呼。他直接往門的方向走, 全樓道就這一扇關著,死氣沉沉。
最好裡麵沒人,就自己住。斑駁的軍綠色門板用紅油漆寫著宿舍號,310。門把手是最簡單的木製品,做工粗糙,很有軍訓宿舍的特點。
擺明了是給新高中生一個下馬威,來吃苦的,都訓成傻逼了開學才老實。
最好裡麵一個活人都沒有。祝傑不想碰那個破把手,一腳把門踹開。門不禁踹,咣當一聲撞在牆上彈了一下,沒驚著自己,卻驚動了一屋子。
站在門口,祝傑像看一場暴力的默片,因為310裡有人在乾架。挨打的那個明顯處於劣勢,躺在地上,被撂得不要不要的,仍不服輸地掐住另一個人的脖子。動手的那個騎在他身上,右拳高揚,被開門的動靜打斷,風一樣抬起臉來。
那張臉像一陣風,吹到了祝傑的眼裡。
好像聽到有什麼地方打開了,又有什麼地方關上了。
一刹那祝傑移開視線,開始觀察宿舍環境。除了打架的,其餘人都躲得遠遠的,明顯是怕挨打。
這就是他要住13天的宿舍,很小,三張上下鋪。除了自己還有5個活人。
擁擠苛刻的住宿條件讓祝傑的眉毛皺起來,那股特彆想滅了誰的感覺又來了。他剛往前走,打人的男生站了起來,釘在原處似的,一直盯著他看。
眼神要把誰戳穿。
沒打夠?祝傑的第一反應是警覺,將他打量了一下。愛動手的人一般都愛挑事,能躲就躲,躲不開就打,打壞了讓祝振海賠錢。
對麵的身高不到1米8,之所以祝傑知道他沒到,是因為自己也沒到,還高他一點。肌肉類型不像沒練過,因為穿白色工字背心,大麵積的暴露了身體,祝傑寸寸移動視線聚焦點,注意到了他的肩。
很平,還有鎖骨。但是不薄,動手的話挨得住自己幾拳。
再看他的手,還攥著,抖著,腕口卻很細,不像能打。
再一次看到臉……還行吧。祝傑不免多看了幾眼,才發現這小子根本沒動火。真動手的話,眼裡不可能沒有挑釁,他很平靜。
大概就是喜歡動手那類人吧。這一秒,祝傑仿佛預見到一中未來三年不會消停。
“祝傑,宿舍有什麼問題?”郝教官看他不往裡走,嗓音像一口悶鐘響在不遠的地方。
有問題,有人打架。祝傑的拳頭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鬆開了,眼神落在那雙腳踝附近。腳上套著軍訓統一發的軍靴,迷彩布的褲口塞進靴口還能有富裕,鞋帶是開著的。
估計靴口裹著的東西非常細。
祝傑沒回答教官的問題,隻是甩手踢門,順手反鎖,若無其事地往裡走。屋裡的5個室友其中兩個是初中升上來的,另外3個不認識。包括那小子。
他還盯著自己看,真專注,祝傑被盯煩了,猝不及防地掃他,錯身時視線一偏,竟然看清了他脖子前後左右落滿的紅色掐痕。
全暴露在自己眼前。
皮膚不耐掐。祝傑不客氣地掃視,終於把這小子掃出了幾分慌張。這種慌張祝傑見多了,自己賽場風評不好,沒朋友,脾氣差,八成是同宿舍的人和他提過自己的劣跡。
所以是怕自己打他?祝傑挺認真地剖析。他不動,祝傑也過不去,兩個人像僵持在持久戰裡,誰先動誰就輸。突然那小子挪開了地方,讓出一條道來,脖子一寸寸地紅上來,一直紅到耳根。
可能是知道自己臉要紅了,他假裝無意地搓著脖子,兩隻手全部用上,掩飾自己剛剛沒回過神的真相。隻是他暴露的太多了,祝傑認清現實,原來他沒想和自己動手。
於是他莫名其妙地衝那小子點了點頭,算是謝了,隨即一掄胳膊將黑色的運動包甩到上鋪,行李箱推到床頭,順著梯子兩步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