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狗兒帶著一雙兒女進城,青兒離開家的時候給了晴雯十五兩銀子,讓她幫忙藏起來,說是她們兩的私房錢,以備急用。
晴雯暗自好笑,這小蹄子簡直太精明了,真不知道她的心共有多少個窟窿眼兒。
王板兒照常去賈府私塾上學,青兒去集市買了二匹上好的錦緞,一匹蔥綠,一匹桃紅,錦緞是提前看好了的,兩匹一共二十八兩銀子,再搭上兩包花線,好說歹說一共算了她二十九兩銀子,預算好的三十兩銀子,省下一兩來,青兒手上還有一兩碎銀錠子。
王狗兒先把錦緞送回家去給晴雯,她正等著趕工呢。
返回寧榮街時,路過第一次和靖城邂逅相遇的地方,由於天色尚早,街邊的哪家酒樓冷冷清清,抬頭看了看匾額,這才發現,這家酒店的招牌為“太白遺風”,門兩邊的楹聯寫的是:“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她的腦海裡莫名其妙浮現出納蘭性德的詞句來——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壓抑許久的思念刹那間排山倒海般的襲來,初見時那位美少年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回響,其實也就一句簡單的問話:“摔著沒?”
低沉、雄渾、極富磁性,俊美的容顏不經意中流露出慵懶的優雅。
“若是真的沒人娶青兒,靖城哥哥就娶青兒做小媳婦兒好不好?”那是在河邊,青兒厚著臉皮,趁機說出心裡的妄想。
“嗬嗬,好,你快點長高,能親到我的時侯,我就娶你。”
就像是腦袋裡安裝了複讀機,靖城的笑聲綿綿不斷的在耳邊重複著,雙腳就像被什麼力量控製著。不由自主的朝酒店移去。
“小二哥,什錦蘇盤兒,五香羊肉,溜蟹肉。水晶肘子,一壺花雕......”
一口氣報出靖城點過的酒菜名兒,青兒秒愣住,原來,那個美少年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她都銘記於心了嗎?
“小姐,你家大人幾時來?菜點早了放涼了不好......”
店小二年紀不大,剛開始在酒樓裡學徒,還從沒見過一大早就有人來喝酒的。更彆說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
青兒摸出一兩銀子來,“啪”的往桌子上一拍,怒道:“今天是小姑奶奶生日,怎麼,怕我沒銀子付酒錢嗎?”
這倒是事實。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一大早姥姥就煮了幾個紅雞蛋,還強行給她兜兒裡裝了兩個呢。
三月三,她終於長大了一歲。
“小姐息怒,小的這就去準備。”酒樓認的是銀子,憑錢估酒。童叟無欺。
看這店小二,和靖城年紀不相上下,個子也差不多高矮,麵部輪廓沒有靖城立體,卻也是高鼻子濃眉毛五官端正,莫名的有些好感。還沒喝酒呢,目光就開始有些恍惚了。
酒樓今天剛開門兒,還沒準備妥當呢,菜上的自然慢了點,青兒百無聊賴。瞥見櫃台上有筆墨,就拿出兜裡的紅雞蛋,靠在櫃台前,在雞蛋上畫臉譜。
先畫了一個嘴角朝上勾的,笑得很燦爛,在背麵寫上名字——靖城。
另一個嘴角向下,眼角還下還點了一串字淚珠子,也在背麵寫下名字——青兒。
畫好了,又回到八仙桌前,翹著小嘴兒認真的把墨跡吹乾。
小二哥把菜上齊了,去拿花雕的時候,酒樓門外走進一個華服公子來,黑色的披風,黑色的蝶形眼罩,深邃的眸子不怒而威。
“這位公子......”掌櫃的急忙迎上來。
“噓!”豎起一根手指按在性/感的嘴唇上,示意噤聲,然後,優雅地接過那壺花雕,就著壺嘴兒,把一壺花雕喝了大半,然後,親自兌了大半壺水進去。
好在青兒背對著櫃台,沒有發現後邊那人,否則絕對驚豔,連偷酒喝都能偷出如此的高貴優雅來,可真夠高端大氣上檔次。
“小、小姐慢用。”店小二有些心虛,放下摻水的酒,忐忑不安的退到一邊,又悄悄瞥一眼櫃台那邊,那位少年公子就像暗夜閻羅一樣,目光陰森的望著小姑娘。
青兒家年年都要釀柿子酒,所以,小丫頭也有一二兩酒量,拿起自斟壺倒了一杯,一飲而儘,然後,吃了口涼菜,自言自語的嘀咕道:“我當古時候的花雕有多牛逼,原來不過如此,都淡出水來了,連我家的蜂蜜柿子酒半點也不如。”
“小、小姐,裡邊沒、沒有參水的......”小二哥心裡一驚,脫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說了你家酒摻水了嗎?我又不是來砸店的,怎麼會亂說話呢?我的意思是,我家的酒是加了蜂蜜的,喝起來又甜又綿軟,稀裡糊塗的就喝醉了,你去問問掌櫃的,你們酒樓裡要酒不要?我們做筆生意怎麼樣?我家的酒保證讓那些酒鬼們喝了變神仙......”
幾杯酒下肚子,青兒就成了話嘮,此時,店裡就她一個客人,小二哥秉承職業精神,拿著抹布站在邊上侍候著,時不時的迎合一下,嘿嘿憨笑一聲。
不一會兒,一壺酒就喝個精光,青兒還沒儘興呢,又叫了一壺酒。
小二哥去櫃台拿起一壺酒,還沒轉身,就被戴眼罩的少年搶了去,依舊是對著壺嘴兒,一口氣喝了三分之二,掌櫃的呆若木雞,想這公子定然是小姑娘的家人,由著他淡定自若的兌水,再把酒壺遞給店小二。
“小姐,您的酒!”店小二越發覺得心虛。
青兒接過酒壺也不往杯子裡倒了,直接喝了一口,吧唧吧唧嘴巴,有些訝異地對店小二道:“這酒真的不怎麼地,比我家的酒差老遠了,淡的像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