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爺一人在金陵靠趕馬車掙錢養活自己,靜候報仇的時日來臨,那個持獵鷹腰牌的公子特彆吩咐過,讓他不要輕舉妄動,到時候自會通知他上堂作證。
青兒早早就邀請他春節去劉家屯過春節,所以,他提前置辦了年禮,準備給青兒家送去。
這是臘月二十五早晨,北風肆掠的吹著,店鋪和集市都已經停止經營,街上鮮有人跡,他依舊把馬車停放在寧榮街口,等著接青兒一起回劉家屯。
自打解除誤會之後,他和青兒就像祖孫一樣相處著,張老爺失去了妻子和女兒,背井離鄉,難免孤獨悲苦,多虧了青兒對他像親人一樣,就把全部的親情都寄托在青兒身上,怕她再被人騙去賣了,每次她回劉家屯或者是去彆的地方,隻要他知道,務必會親自接送。
再說榮國府裡,小年夜宴飲之後,家住城裡的奴才們都趕回家去了,像青兒這等城外住著的,因晚了出不了城去,便都是第二天方能回家。
青兒先去辭彆了王夫人,背著沉甸甸的包袱剛出儀門,彩鸞就趕出來道:“青兒姑娘且慢,太太吩咐,讓我去傳馬車來送你回家。”
“謝謝彩鸞姐姐,請告訴太太,我家裡有馬車在街頭候著,咱們府裡人多回家過年去了,現在人手緊,就不麻煩了。”青兒對彩鸞道了萬福,笑眯眯地道:“青兒提前給姐姐拜年了!”
“也替我代問劉姥姥好。”彩鸞沒少吃劉姥姥帶來的東西,道過謝,又囑咐青兒道:“太太特意吩咐了,年初二務必把晴雯姑娘請來,太太說該如何做,你懂得的。”
青兒應了一聲,又去鳳姐兒家和巧姐兒道了彆,答應她回來時給她帶稀奇東西來。
王熙鳳病著,正在休息呢。也就沒去打擾,和平兒說了,請帶她問候璉二/奶奶,這才離開榮國府。出了角門,老遠就見張老爺迎了上來,接過包袱放在馬車上,又把青兒扶上車去,吩咐坐穩了,甩了個響鞭,兩匹轅馬緩緩地啟動,好一會兒才跑了起來。
街上的積雪還沒融化呢,天空中就又開始飄灑起來,天氣十分寒冷。青兒倒還好,張老爺想得很周到,提前燒著手爐子讓她取暖,倒是他自己凍得胡須上都起了一層白霜。
“張大爺,這包裡是什麼。都油透了,聞起來像是烤鴨味道。”青兒聳了聳鼻子,指著一個油紙包問道。
張老爺回頭看一眼,神情甚是複雜的笑道:“那是香酥板鴨,你金哥姐姐生前最愛吃的,每年辦年貨,我都要買好幾隻呢。”
“既然金哥姐姐喜歡。我就給她留著,等年三十燒紙的時候順帶祭奠她,我姥姥說,隻要虔心上香稟告,在那邊的親人就會前來相聚,享用祭品。我還要告訴金哥姐姐,以後我會幫她照顧張大爺,讓張大娘和金哥姐姐放心。”每逢佳節倍思親,青兒能夠理解張老爺心裡的酸楚。
“那感情好,你大娘和金哥姐姐泉下有知。定然會保佑你一生平安,大富大貴,將來嫁一個稱心如意的郎君。”張老爺鼻子有些發澀,扭轉頭去,忍著感傷對青兒道:“把門簾子放下來,能擋些風,天太冷,看凍著。”
“我不冷,就這樣開著,我好和大爺說話。”這馬車和賈府的還是有區彆的,沒有車門,隻有一個竹編的車門簾子。
“青兒姑娘,按理兒,你家日子還過得去,為何還要讓你去賈府做丫鬟呢,大爺這次要和你爹說說看,開年後就彆再去賈府伺候人了,大爺我變賣家產打官司,倒還留有一點棺材本兒,你爹若欠人賣身錢,我替你贖身好了。阿嚏......”張老爺說著,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我在賈府也不全是為了幾兩銀子,隻是覺得在大戶人家做丫頭,可以學些山高水低,將來相夫教子也好,處人接物也好,不至於被笑話沒見過世麵。”
“你這孩子,人不大,心眼兒倒蠻多的,連相夫教子的事情都想到了,嗬嗬嗬......”含著眼淚在笑,害怕被青兒發現,張老爺想著若是女兒還活著,這會兒已經和守備家的公子成親了,女兒知書達理,肯定會讓公婆滿意的,算起來,現在他也該有小外孫了。
聽出張老爺言語中的辛酸,青兒不由黯然,張老爺活著就是為了複仇,可是,看樣子,皇上對賈府的恩寵並未消減,昨天宮裡還送來皇上的賞賜,真金白銀,翡翠宮綢,看王夫人興奮的樣子,就知道不是一般規格的恩賜。
有皇上庇護,隻怕沒有人能動得寧榮二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