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陪奉少年揚(2 / 2)

那漢子聽見“七殿下”三個字,雙眼就是一亮,說道:“七殿下?你說的可是七皇子蘭奕歡?”

文士道:“能跟在太子殿下身邊長大的,還有第二個人不成?”

漢子聽了,便哈哈大笑起來,說道:“老哥,我不如你那樣清楚皇家的事,但若是提到七殿下,那倒是確實仁義善良,風度過人,沒人見了不說一個‘好’字的。”

聽他這樣說,有人便問道:“這位大哥,聽你的意思,倒好像見過七殿下似的。”

那漢子說道:“我沒有這個福氣。但說來算是有緣,去年我的家鄉水災,家中老父老母被困在了房中難以逃生,眼看水都要淹過床了,正多虧一位少年進去,把他們兩個背了出來。又帶著鄉親們隨他一路尋找,救出了村裡許多人。”

文士道:“你的家鄉莫不是周陰縣?去年的大水,我在鄰城都有所耳聞了。”

漢子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嘛!當時村裡的人都慌了,四處胡亂奔逃,要不是有那名少年指揮疏散,隻怕要多死不少人。”

“當時,大家隻當他是過路的遊子,死裡逃生之後,原本還想著要如何報答人家,卻沒想到再去找人時,發現他救完了人就不辭而彆了。”

有心急的便問:“難道你說的這位就是七殿下?那你又如何知道他的身份?”

那漢子笑道:“彆急啊,我還沒說完呢。因為他走之後第二天,便有上頭州府裡的官差到了,說是奉了七殿下的命令,給大夥送各種賑災的物資呢!再一聽他們的形容,嗐,這七殿下,正是那位親自救人的公子!”

周圍的人聽著他的講述,都紛紛讚道:“好胸襟,好氣度,沒想到皇宮之中,竟能養出這樣的一身的俠士氣度。”

聽得此言,那漢子也跟著笑了起來,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他左右顧盼,無意中發現旁邊有位少年一直半低著頭坐在那裡,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自己剛才講話,於是順手在

對方肩頭一拍,說道:

“小兄弟,你說,這七殿下是不是瀟灑仗義,令人敬佩?”

那少年被他問得一怔,隨即仿佛因為什麼事情忍俊不禁一樣,抿了抿唇角,笑著說道:“還行吧。”

沒有聽到想象中的讚歎和稱頌,這漢子還有點不滿足,轉頭剛要說什麼,卻猛然看見了對方的相貌,不禁怔了一怔。

他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像是也剛從雨中來,微微淩亂的發絲帶了幾分濕意垂在頰側,身上的白衣卻已經在爐子旁邊烤乾了,半敞著懷鬆鬆垮垮地披在身上。

擁擠的客棧,狼狽的雨夜,這個人身上卻透出一種骨子裡的慵懶和隨意,掉了漆的木頭椅子被他這樣一靠,竟也好像金堂玉馬般的華貴起來了。

他身邊那盞油燈已經爆了幾次燈花,他也不去撥一撥,一任昏暗而微弱的火光將那張精致無倫的年輕麵容映得忽明忽暗,唯有一雙清眸如秋水瀲灩,澄淨分明,一雙長眉如描如裁,飛揚入鬢。

言辭未及之處,唯動人心魄而已。

那漢子生平未曾見過這般人物,一時為之震撼,連自己要說什麼都忘了,隻是不敢冒犯。

於是他乾巴巴地笑了笑,很不好意思地訕訕把手從對方的肩膀上拿了下去。

這少年,自然正是長大之後的蘭奕歡了。

他自從可以出宮之後,這些年就逐漸盤下了一些鋪子,做點小生意,亦借機安排他離開皇宮的種種計劃。

這回,是因太子的生日馬上就要到了,蘭奕歡才匆匆趕回京城,從此處過路。

不過他會在這裡耽擱,倒不單純是為了躲雨,而是發現了一樣感興趣的東西。

此時,與那名漢子說完話之後,蘭奕歡目光一轉,將視線角落處的一對父女身上。

那名父親看上去四五十歲的年紀,女兒比蘭奕歡大一些,一身紫衣,眉目頗見英氣,兩人都是利落的束袖短打裝束,顯然都是習武之人。

隻是年長者麵色不好,似乎有傷病在身。

他們也聽到了剛才那些客人們的談論,紫衣姑娘扶住父親的手臂,小聲說道:“爹,您聽見了嗎?要不然咱們去了京城,試試看能不能見到這位七皇子……”

她的父親冷笑了一聲,卻不以為然:“傳聞大多數是言過其實,你什麼時候看到那些權貴真能長了良心了?再說了,我能不能活著到京城,還是不一定的事呢。”

他說著就捂住嘴咳嗽起來,放下手時,竟是滿掌的鮮血,低聲道:“露兒,你還是快走吧,不要管我了。爹一把年紀了,本來也沒幾年可活,你能脫身跟你師兄他們彙合,我也就放心了。”

紫衣女子搖了搖頭,紅著眼圈說道:“爹不走,我也不走。”

蘭奕歡的位置聽不清兩人的具體談話內容,他隻是在端詳紫衣姑娘頭上那根紅寶石的釵子。

紅寶石在燈下熠熠生輝,色澤極豔極正,一眼看去煞是奪目。

蘭奕歡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突然將扣在桌

子上的手翻掌攤開。

赫然,他的掌心中露出了一枚紅寶石的扳指,無論是材質、配色還是風格,竟然都與紫衣姑娘頭上那支十分相似。

而這枚扳指,正是蘭奕歡當年在護國寺時,從那具救了他的白骨旁邊撿到的。

他被和尚追殺,差點從高崖上掉下去,多虧被白骨鉤住了衣服,方才撿回一條命,蘭奕歡當時便說,要讓那具白骨入土為安。

他言出必行,回宮之後就把這件事跟太子說了,也兌現了承諾。

隻是唯有一點,他始終沒有找到這具無名屍體的身份,也就不能立碑。

蘭奕歡覺得有些遺憾,這些年一直把這枚扳指放在隨身的荷包裡帶著,希望能夠找到來曆,沒想到這回就無意中看見了跟它十分相似的簪子。

他剛才本想上去跟紫衣姑娘搭訕幾句,套一套這簪子的來曆的,但剛剛打算靠近,對方就目光警惕地看了過來,神色十分緊張。

蘭奕歡甚至還隱約聞見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於是,他若無其事地腳步一轉,從前麵的櫃台上拿了個果子,跟店小二說了句“記賬”,一邊咬一邊又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這兩個人準是遇上了什麼麻煩,蘭奕歡打算靜觀其變。

人們又閒話著坐了一會,身上的濕衣逐漸烤乾,夜也漸漸深了,困意襲來,談話的聲音變得越來越低。

就在這時,外麵的大雨中卻驀地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

彆的人尚且沒什麼太大反應,那對父女的表情卻是同時一緊。

馬蹄聲漸近,其中更伴隨著一些嘈雜人語,父親側頭傾聽片刻,然後低聲對女兒說道:“是那群人又追過來了,你快找地方躲起來,一有機會,立刻就走!”

紫衣姑娘道:“我怎能自己走!”

兩人又爭執了幾句,父親知道,隻怕他無論怎麼說,女兒也不會獨自逃生,想了想一咬牙,硬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他咳嗽一聲,對著周圍的人先是團團作了個揖,這才說道:“各位,今日我父女是來這裡避難的。”

“就在前些日子,我們在酒樓裡好端端地吃飯,就有一夥人過來對我女兒欲行非禮,老夫一時生氣,便與他們衝突起來,打傷了帶頭的那個公子哥。從此以後,便開始被他們四處追殺,狼狽不堪。”

他說著又不禁咳嗽起來,再加上那番話,看上去當真十分落魄可憐。

“眼下我們父女已經走投無路,隻能藏在這裡避一避風頭,還望各位高抬貴手,一會若有人問,就說沒見過我們。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他語氣急促地說完了這番話之後,也顧不得等待其他人是個什麼反應,就和女兒一同躲入了側門處放菜的菜窖裡麵,留下外麵的人們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幾乎是兩人剛進去,門就被推開了,外麵的寒氣夾雜著雨絲飄了進來。

——一夥腰間佩刀的人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

客棧裡頓時尖叫聲一片

,不少客人慌亂地站起身。

那夥人卻連話都不說,銳利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諸人的麵孔,然後又將幾名老者和女子揪起來,盯著他們的臉辨認,發現不是要找的人之後便一把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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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首的人臉上有一道刀疤,瞧起來凶神惡煞的,隻見他取出一幅畫,大聲問道:“你們可曾見過上麵的老頭和女子?見過的快說!”

在場一時沒人說話,短暫的寂靜之後,之前說話那名漢子才道:“不曾見過。”

刀疤男冷笑一聲,道:“不曾見過?好,那就搜!隻要是相像的都帶走,檢查他們有沒有易容。我就不信,這兩個人還能飛了不成?”

這些人的行事作風異常蠻橫,刀疤男說完話之後,竟然當真一個個搜查起來,全不把在場的這麼多人放在眼裡。

正搜著,一個瘦小的男子高聲說道:“彆搜了,他們兩個剛才還在這裡,現在躲在旁邊的菜窖裡麵了。我們其他的人都不認識他們,也跟他們沒有關係。”

他說完話之後,看到有人對自己怒目而視,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小聲道:“說不定那兩個才不是好人呢!我跟他們無親無故,憑什麼也要替他們保守秘密?”

有了此人的告密,很快,那對父女就被揪了出來。

刀疤男看著他們冷笑道:“韓鏢頭,你也算是個人物,乾什麼藏頭露尾地在這裡當縮頭烏龜呢?你的那些弟子已經被我們帶走了,你也彆等著他們會來救你,倒不如跟著一起去團聚吧!”

韓鏢頭氣得渾身哆嗦,說道:“你們,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不好意思,我們就是王法。”

刀疤男道:“你也不能怪我們,怪隻能怪你不長眼,竟然敢打傷了我們家公子。我們齊……咳,我們家公子的身份,你怕是這輩子都想不到,更加惹不起!”

說完之後,他將手一揮,說道:“帶走!”

其他人便都應聲過去,要將這對父女給抓走。

韓鏢頭一開始閉目不動,等到幾個人走到身側的時候,他突然一躍而起,兩拳同時揮出,又快又狠地分彆砸到了最前麵兩人的臉上,同時厲聲道:“露兒,快跑!”

那兩人吃痛,同時慘叫後退,刀疤男大怒,喊道:“老頭不用留活口,殺了老頭!”

他說罷,後麵一個人衝過去,舉刀就砍。

旁邊的人儘皆失色,眼看一個活生生的人就要血濺當場,紫衣姑娘連忙撲倒在父親身上,淒厲地大喊了一聲:“爹!”

眼看刀鋒落下。

她以為,下一刻死亡就會降臨。

然而——

什麼都沒有發生。

“叮”的一聲輕響,刀在半空停住了。

紫衣姑娘抬起頭來,看見一截在空中拂蕩的白色錦袖。

袖口處露出來的,是一隻修長而白皙的手,手中拈著一隻酒盞,那清瘦分明的腕骨,淡青微凸的血管,以及手指微屈的弧度,無不帶著一種賞心悅目的風流雅致之感。

但酒盞的杯口處,卻輕描淡寫地擋著那炳刀,刀刃嵌進酒盞半寸,寒光凜凜,又是種驚心動魄的暗潮湧動。

矛盾。

神秘。

人們看清了那個擋刀少年的臉。

……還有美麗。

蘭奕歡拿著那隻酒盞,可惜的看著潑灑在地上的酒液,歎氣說:“唉,歹毒,歹毒,光天化夜,朗朗乾坤,竟然連想喝口水酒都會被人一刀砍在杯子上……”

他眉梢微揚,手指輕輕一鬆,那酒盞竟已被砍成了兩片,“當啷”一聲砸在了地上。

蘭奕歡輕輕撣了撣衣袖,懶洋洋地瞧著對麵的人們一笑:“怪不得我哥哥跟我說,不要隨便在外麵亂跑,這世道真是太可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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