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蘭奕臻的話,他麵前的下屬難以置信:“這……”
蘭奕臻道:“你讓我這樣做,可曾想過他的處境和感受?”
如果這個時候,蘭奕歡沒有坐上皇位,或許他會考慮將這件事情私下裡告知蘭奕歡,然後,尊重對方的一切選擇。
但是如今蘭奕歡已經登基,並且展現出了傑出的治國能力,外憂內患之下,他清吏治、平內亂、攘外敵……將一個個彆人以為他解決不了的難題完美化解。
群臣、百姓甚至敵國都由一開始的輕視和不信任,變為了心悅誠服。
彆人看見的是這位少年帝王的顯赫和風光,唯有蘭奕臻知道,蘭奕歡的心裡一直憋著一口氣,想要證明自己。
——證明自己即使不被偏愛,也不比彆人差。
那時的蘭奕歡,真正是風華正茂,意氣正盛的年紀,他有野心,有能力,有夢想,渴望得到彆人的認可,還有很多很多的抱負沒有實現……
如果僅僅是因為血統二字,就要讓這所有的一切被迫中斷,該是多麼的可笑和令人不甘?
蘭奕臻知道那種感覺。
身份的限製,困住了他的愛情,不能再困住蘭奕歡的人生。
蘭奕臻搖了搖頭:“我不可能會這樣做。”
“可這是您唯一的機會!如果您放棄了,您這輩子所求的一切都將無望!殿下,殿下,您真的要放棄嗎?!”
那個人的聲音仿佛在不斷地變化,變得令蘭奕臻越來越熟悉。
蘭奕臻輕輕地睜開眼睛,發現,在他對麵說話的那個人,赫然已經變成了自己的模樣和麵容。
那張麵孔卻不是他平日看慣的冷峻樣子,上麵寫滿了欲/望與猙獰,幾乎讓蘭奕臻不敢辨認。
那人的口中也在不斷地發出質問:“你真的要放棄這次機會嗎?你真的要放棄到手的幸福嗎?你真的要讓自己一生都無望的守著這個秘密度過,直到歸於黃土嗎?”
原本可以不必這樣。
隻要選擇順從自己的心,隻要選擇滿足自己的欲望,隻要多想一想自己……
心如烈火焚燒,痛的好像要裂開一樣。
蘭奕臻猝然喝道:“閉嘴!”
以蘭奕歡的性格,隻要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可能再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
可蘭奕臻相信,隻要再有幾年的時間,蘭奕歡一定能夠徹底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彩,在這動蕩的亂世間撐起一片繁華久安。
史書上會永遠烙刻下他的名字,百姓們心中會記得他的恩情。
如果得知真相,他多半會很想要尋找到他的親生父母和真正的家人,但那些人還在不在世?又會對他好嗎?真的值得他放棄自己的夢想嗎?
與其如此,不如自己來替他尋找。
如果那些人還惦念著他,記掛著他,就讓他自己選擇想要的幸福,如果那些人已經遺忘了他,背棄了他,那麼秘密便永遠是秘密。
對於自己來說,這便夠了。
看著所愛的人綻放光芒,在光芒背後的陰影中,做一份支撐他的力量。
即使永遠不能將這個人擁入懷中……他也願意同行到底。
“唰”地一聲,長劍出鞘,蘭奕臻毫不猶豫地抬起手,將劍鋒刺入了對麵那個自己的胸膛。
一切戛然而止。
轉眼夢境變得粉碎。
蘭奕臻好像聽見一個聲音在半空中斷斷續續地響起:【……您已拒絕……】
完整內容沒聽真切,他便猛然睜開了眼睛。
蘭奕臻發現,自己依舊躺在東宮那張睡慣的床上,剛才的屍體、長劍和鮮血全都消失無蹤。
靜謐的黑暗中,香爐裡的安神香在幽微地燃燒著,旁邊是蘭奕歡的體溫,與清淺平穩的呼吸聲。
可心中那種驚悸的感覺讓蘭奕臻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他試圖尋找自己難受的根源,可是卻發現,就在夢醒的那一刻,他夢中的一切場景突然變得模糊不清起來,所有的細節沉入濃霧,隻留下一個隱約的大概。
蘭奕臻依稀知道,自己好像放棄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非常非常渴望的東西。
可是那樣的重要和渴望,怎麼能記不住呢?
那番對話裡說的皇上究竟是誰?難道是父皇嗎?可聽那個語氣,並不像。
他究竟和誰沒有關係,沒有什麼關係?
蘭奕臻想不出來。
心裡非常悲傷,他輕輕轉了個身,看到了身邊孩子熟睡的小臉。
於是,蘭奕臻悄悄地伸出手,抱住了蘭奕歡,這才逐漸覺得心裡安穩了一些。
蘭奕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說道:“哥哥。”
蘭奕臻有些歉意地說:“吵醒你了嗎?”
蘭奕歡慢慢清醒過來了,臉色有些古怪,說道:“沒有,是我自己醒的。”
實際上他突然醒來,是因為係統剛剛和他說話了,告訴他:【任務獎勵發放失敗,蘭奕臻已拒絕“戀愛心情”。】
蘭奕歡一聽這話,一下子就精神了。
他頭一次見到到手的獎勵還能被拒絕的,尤其是這種獎勵,明明隻是一件無傷大雅又甜蜜有趣的小禮物而已!
蘭奕歡百思不得其解,試探著問蘭奕臻:“二哥,你剛才做噩夢了嗎?”
蘭奕臻道:“嗯,算是吧。”
蘭奕歡瞪圓了眼睛:“夢見什麼了?”
蘭奕臻頓了頓,蘭奕歡就爬起來晃他:“說呀。”
這小破孩,這種事他倒是還挺感興趣。
蘭奕臻無奈,隻好把蘭奕歡重新塞回被窩裡,道:“記得不太清楚了,大致就是我不願意做一件什麼事,有人苦苦勸說我,我拒絕之後,便醒了。”
他沒跟蘭奕歡說更加血腥的場麵,但光是這個講述,都把蘭奕歡給愁的不行。
他知道蘭奕臻拒絕的是什麼,他真是不理解呀。
蘭
奕歡覺得自己這個哥哥實在不開竅,難道是從小當儲君當的斷情絕愛了?連送上門的姻緣都不要。
甚至有係統這種東西的幫助,他依舊能夠做到片葉不沾身,也實在是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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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就是命,他這一輩子也要孤獨終老嗎?
蘭奕歡想,他真是小小年紀就給自己的太子老哥操碎了心,他看到蘭奕臻眉梢眼角處還殘存著憂傷,不由得心想,你是該傷心,我要是你,我都恨不能大哭一場。
終究,蘭奕歡也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在心裡和係統說:“他硬是不要也沒有辦法,那這個獎勵就先收著吧。”
然後他小大人似的伸出手,抱住了蘭奕臻,拍了拍他的後背。
“沒事的二哥。”
蘭奕歡講義氣地說:“我在這陪著你呢。”
“是啊,真好。”
片刻後,蘭奕臻笑了笑,說道:“謝謝你了。”
蘭奕歡也檢討了一下自己,他由於上一世記憶的影響,老覺得蘭奕臻是哥哥,是大人,卻忽視了他實際上今年隻有十四歲。
戀愛,好像是有點早呀。
等他們再長大一點吧,可能過幾年,蘭奕臻就需要了。
所以這份獎勵就一直存在係統的庫房中,一年,兩年,三年……
一直過了十一年,也沒能送出去。
這一年,蘭奕歡十七,而蘭奕臻,都已經二十五了。
依舊單身。
*
“這鬼天氣,可真是惱人啊!”
臨漳渡口前的一家客棧大堂中,有人望著窗外天幕上的重重烏雲,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黃梅時節家家雨,不知不覺,又是一年陰雨連綿的五月。
天氣已經一連數日不曾放晴了,今夜這場雨來的格外急,也就耽擱的一群忙於趕路的旅人被堵在了這家渡口前的小客棧中,有些熱的天氣也因為這場雨又轉涼了一些。
客棧裡的房間早已住滿了,風雨中也不能渡河,一群人便都聚在了一樓的大堂中,一邊用火烤著淋濕的衣服,一邊隨口閒聊著。
一名四十多歲的漢子打著赤膊,一邊在火盆上烤著衣服,一邊說道:“嘿,沒想到這裡也客滿了!我在這走了十幾年了,往常這條路上來往的人可沒有這麼多啊!”
不知是誰笑著搭話道:“大概是因為去年太子殿下剛下了令,減了這一帶的商賦吧。客商們因此才願意往南邊走動做生意,自然也就熱鬨起來了。要說咱們這位太子殿下,雖然年紀小,可當真是英明!”
那漢子笑道:“太子殿下今年應該也已經二十有五了吧?我聽說,他從十三歲開始掌理政事,到如今已經足足有十二年了。雖然確實是年少有為,但怎麼也說不上‘年紀小’這三個字。”
方才那人十分驚訝,說道:“太子殿下竟然已經二十五了?那我怎麼前一陣子還聽人說他尚未成親呢?”
他說了這句話,倒聽見旁邊有個人笑了一聲,大堂中的眾人都回頭
望去,原來是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那人道:“殿下就是一直沒有成婚,應該是眼光高吧,總是沒有他中意的人選,所以到現在無論是妻是妾都沒有。”
他一口官話十分流利,一聽便知乃是京城人士:“在下剛從京城過來,這事也略知道些。太子殿下一直沒有中意的貴女,弄得在大皇子成親後,底下的三皇子、五皇子本來也到了適婚年齡,卻因為兄長沒有成親,一直耽擱著。”
“直到今年,太子殿下說了請各位兄弟不必等他,自行婚娶,宗人府那邊才剛剛把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眾人聽了紛紛說道:“原來如此。”
由於蘭奕臻治下清明,在民間的評價一向很好,大家聽了這話,也都感歎他定是因為勤於政事,不貪圖享樂,才會無心琢磨這些。
倒是那個從京城來的文士搖了搖頭,說:“太子殿下仿佛一向是這樣的性子,聽說除了對他從小親自帶大的七殿下格外寵愛之外,待彆人都是淡淡的十分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