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霖雨望歸山(1 / 2)

好半晌,戚皇後才重新理出了重點。

“你的意思是,你們之間並無血親關係?……也就是,小七不是你父皇的孩子?”

蘭奕臻點了下頭。

戚皇後沉默了一會,果然沒有深問,隻是道:“不管是或不是,在世人眼中,他都是你的親弟弟。小七這孩子自幼孤苦,你忍心讓他受世人的指指點點嗎?又或者,你們受到非議時,你還能堅持初心嗎?”

她越說越覺得不妥:“你先前執意不肯成親,其實我猜測過,你的心裡可能已經有了意中人,但我並未逼迫於你,早知道你會這樣胡來,我一定會乾涉!”

兩人能心平氣和地溝通這麼久,已經是難得了,蘭奕臻聽到戚皇後語氣強硬,心裡的火氣終究又一點點湧了上來,淡淡地說:“母後乾涉不了我。”

戚皇後道:“那我去和小七說!”

聽到戚皇後的話,蘭奕臻的神色一凝,又重新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他今日可不是來跟戚皇後吵架的。

蘭奕臻站起身來。

戚皇後神色嚴厲地看著他,等著接下來的一場爭執。

然而,蘭奕臻卻隻是提起衣袍,屈膝跪在了戚皇後的跟前,說道:“母後,就當兒臣求您了,您一定要支持我們。”

戚皇後神色震動,愕然地看向自己的兒子。

蘭奕臻從小到大,戚皇後從未見過他這樣懇求彆人,兩人母子多年,他也未曾一次這樣對自己低頭服過軟。

依稀記得,他還是個小男孩的時候,自己責罰過他一次,就是打斷了兩根藤條,蘭奕臻都沒向她哭喊哀求過一聲。

而此刻,他竟然跪在自己麵前,說出這個“求”字。

蘭奕臻想著蘭奕歡平時是怎麼心平氣和地跟戚皇後說話的,放緩了語氣,說道:“母後覺得我是衝動之下昏了頭了,但恰恰相反,您說的那些情況,每一種我都想過,會有如今,是因為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能沒有蘭奕歡。我不願讓他明明跟我在一起了,卻要藏藏掖掖,也不想讓他被人中傷非議,所以很快等他恢複身份之後,我便要昭告天下,我蘭奕臻畢生所愛,唯此一人。”

“如果有長輩的祝福,便足以堵住悠悠眾口,更何況,在小七心中,您也一直是他崇敬的母後……”

蘭奕臻磕下頭去,萬分鄭重:“所以兒這一輩子,從沒求過您什麼。唯此一事,母後若不成全,我便長跪不起。”

戚皇後想過,蘭奕臻有朝一日會帶著心愛的人來到她的麵前。

但以蘭奕臻的性格,一定既不會征求她的同意,也不會詢問她對那女子是否喜愛,而隻是來通知一聲罷了。

到時候,她也會履行一位母親的職責,送上自己的祝福,他們母子之間的情分關係,隻容得下如此而已。

原來,她的兒子也有這樣對什麼東西無比渴求的時候,也會為了愛情而癡迷狂熱,放下所有的尊嚴和體麵,不顧一切。

今天他會來

說這番話,不光是因為自己是他的母親,更是因為,她是蘭奕歡在意的母後。他做了這麼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還一定要給蘭奕歡最好的安排,最大的尊重。

真是執拗。

有點像……當年的自己。

這時,戚皇後突然想起了之前蘭奕歡說過的那番話——“母後,二哥還那麼年輕,我不想讓他的心裡裝那麼多的事,我想讓他過的輕鬆開心一些。”

這兩個孩子,這兩個……相互取暖的孩子,是他們大人的失職啊。

他們這個時候,一定也很需要支持吧。

戚皇後站起身來,半蹲在蘭奕臻跟前,伸出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蘭奕臻有點驚訝地看著她。

戚皇後問道:“你想好了?為了跟小七在一起,就算是有可能付出失去一切作為代價,你也願意嗎?”

蘭奕臻道:“是。”

戚皇後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做出決定:“如果你想好了,那我也會永遠跟你們站在一起。小七那邊,我更加不會為難他。”

蘭奕臻沒想到她這就答應了,先是一怔,隨即驚喜:“母後!”

“從小到大,你為戚家做了很多,也為著父皇和母後之間的事付出了很多。難得你有自己這麼想實現的心願,我會支持你的。”

戚皇後說:“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對不起。”

——“你怎麼和你父皇一樣沒心肝?本宮真是不該生你。”

當年那一句話,同時掠過母子兩人的心間。

蘭奕臻有些怔然和不敢置信地看著戚皇後,他很少流露出這樣的神情,竟依稀有了當年那個受到傷害的小男孩的影子。

那一瞬間,也不知道怎麼,戚皇後突然感到了一股極其強烈的心酸,一直難以說出來的話終究脫口而出。

“對不起。”

戚皇後說:“母後……”

她哽咽了一下:“當初不應該那麼說你,我從來沒後悔生下你,你這麼優秀,你是……你是母後的驕傲。”

蘭奕臻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這輩子還可以獲得母親的肯定,他曾經一度以為,他是戚皇後最大的恥辱和累贅。

怔愣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眼看著戚皇後遲疑地抬起手,像是想摸一摸蘭奕臻的臉,蘭奕臻下意識地一躲,她便又也如同受驚一樣,一下子把手收回去了。

但還沒有完全放下,蘭奕臻就抓住了戚皇後的手。

他緊抿著唇,什麼都沒說,緩緩將頭叩了下去,麵頰貼在了母親的手掌上。

*

與此同時,隨著這段日子以來不少心急的人動作頻頻,蘭奕臻也大致摸清了私底下的一些陣營黨派。

於是,他的病情開始一點點恢複,大概掌握在一個能拖著病體處理一些事務,又沒有完全康複的程度,也開始照常早朝。

蘭奕歡歇了一天,第三天還是覺得腰酸腿疼的,不過總體來說狀態還行,正逢大朝

會,他就也去了。

沒想到剛走到殿前,冤家路窄,迎麵太子就已經過來了。

——之所以要用“冤家路窄”,是因為他們這一陣子在外人眼中,一向是不太和睦的狀態。

蘭奕歡的態度也不同於往日,沒叫“二哥”,規規矩矩地行禮道:“臣弟見過太子殿下,殿下千歲。”

但沒等他彎下腰去,就被蘭奕臻給扶住了,一用勁,沒讓蘭奕歡的禮行下去。

他淡淡地說:“七弟這段日子也辛勞了,孤不敢當七弟的禮。”

蘭奕歡:“……”

這話在彆人聽來,太子語帶諷刺,神色不善,連七皇子的禮都不受了,這是徹底在人前都不肯維持表麵的平和。

可是蘭奕臻和蘭奕歡都知道,真相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蘭奕臻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在話。

蘭奕歡辛苦了是真的,他不敢當蘭奕歡的禮,也是真不敢。

蘭奕歡臉上微微一熱,禁不住暗暗瞪了蘭奕臻一眼,索性把恃寵而驕進行到底,這禮他還真就不行了,轉頭就要揚長而去。

蘭奕臻卻輕輕一抬手,示意身邊的人都退下,叫住了蘭奕歡:“七弟,留步。”

蘭奕歡一怔回頭,看見蘭奕臻的眼色,立刻知道他是有話要說,便和蘭奕臻走到了一邊。

周圍沒有了彆人,他的語氣也輕鬆了一些:“怎麼了?”

蘭奕臻道:“宏安道跑了。”

“跑了?他跑什麼?”

蘭奕歡一怔,但問出這句話之後,他心念一轉,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當時他被蘭奕臻弄得神誌昏亂,身子緊緊地貼在牆上,恍惚間,好像聽見外麵傳來了什麼東西翻倒的聲音。

另一側的蘭奕臻卻沒有聽見,蘭奕歡很快被他卷入了情/欲之中,也就忘了這件事。

此時想到,他連忙將情況同蘭奕臻一說:“你說會不會是他聽見了什麼……不對,聽見了就聽見了唄,他隻要不往外說就行了,何必要跑?再說了,他也跑不出你的手掌心啊。”

畢竟宏安道是蘭奕臻的人,他們總不可能因為這個滅口。

蘭奕歡說得對,宏安道就算是出了東宮,也根本就不可能逃出蘭奕臻的耳目:“我發現他不見之後,立即派人搜尋,現在已經找到了藏身的地方了。他倒是暫時誰也沒見,更加沒有對外宣揚什麼。”

蘭奕臻說:“我本來還覺得奇怪,你這麼說,我大概是明白了。我的手下調查出來,宏安道最近沾了賭,欠下了一筆巨額的賭債,我當時還想,會不會是有人為了控製他有心引誘,這樣看來……”

蘭奕歡接口道:“就是有人要利用他來打探咱們之間的關係!”

蘭奕臻緩緩頷首,說道:“我現在立刻令人殺了他。”

蘭奕歡卻道:“不,等等……反正他又不可能出去亂說,何不將計就計,看他到底要將這個消息賣給誰?”

什麼樣的消息最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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