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奕歡道:“好好好,厲害厲害,恭喜恭喜,那麼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這隻怕不行。”
鄧子墨薄薄的嘴唇淺淺勾起,他瞳孔的顏色很奇異,帶著一層淡淡灰,像是蒙塵的水晶,讓人看不清楚其中的神情:“王爺已經把該說的都告知了殿下,下官也在殿下麵前露了臉,如此信任,自然是篤定了您會答應合作了。要不然……今日隻怕殿下不好脫身啊。”
蘭奕歡怔了怔,然後倏地回頭,看向獻王,厲聲道:“皇叔!”
獻王笑嗬嗬地說:“賢侄莫急,隻要你簽下這個,什麼都好說。”
他也是早有準備,說著,便從衣袖中摸出來了一張紙,放到蘭奕歡的跟前。
蘭奕歡垂眸一看,這正是一封同意合作謀事的契書,在上麵,已經蓋過獻王的私印了。
如果蘭奕歡把自己的名字落在上麵,以後就是對太子有異心的把柄,按照常理,他這屬於被逼上梁山,以後就算後悔,也不可能再回去重新得到蘭奕臻的信任了。
蘭奕歡看了良久,似乎是滿腔的不情願,終究長歎一聲,說道:“拿筆來吧。”
鄧子墨親自為蘭奕歡取來了毛筆和硯台,又在旁邊研了墨,正要將筆遞過去,蘭奕臻忽然握住了蘭奕歡的手,輕聲說道:“殿下。”
剛才鄧子墨雖然跟蘭奕臻動了手,但是短暫的過招之後,他的注意力放在了蘭奕歡身上,蘭奕臻便如同一道影子般默默地站到了旁邊,鄧子墨也就沒再關注他。
直到此時,他突然近距離冒出來,簡直醜的神憎鬼厭,鄧子墨這麼有定力的人都冷不防被閃了一下,蘭奕歡卻衝著蘭奕臻笑了笑,說:“沒事,你不用管。”
蘭奕臻目光迅速地在契書上掃過,放下心來,柔聲說:“好。”
然後他握著蘭奕歡的手腕,幫他卷起了袖子,這才從鄧子墨那裡拿過筆,放到蘭奕歡手裡,退開。
蘭奕歡接過了筆,目光微斜,看著鄧子墨冷笑道:“鄧狀元可聽過一句話?叫‘強扭的瓜不甜”。”
鄧子墨神色不動,說道:“能夠與七殿下同心協力,共襄大事,乃是子墨的榮幸。若是強求就能與殿下有這
段緣分,子墨不惜勉力一試。”
蘭奕歡大笑一聲,隨手將自己的名字簽了,而後把筆往桌上一擲,起身道:“走了!”
獻王知道這樣半是逼迫半是利誘,硬是把蘭奕歡拉入了夥,他心裡麵定然不高興,但時間不多,也來不及慢慢跟他磨了。
畢竟,太子遇刺是他之前完全沒有意料到的,但同時卻也是一次天賜良機,所以,獻王一定要趁著蘭奕臻這一回精力有限,無法理政的時候,將一切事情儘快地安排妥當。
而他們這位十多年來都節製端方的好太子,既然如今已經為他這個弟弟迷昏了頭,那麼獻王也願意成全他,就讓蘭奕歡送他一程吧!
給了一棒子,現在應該再送顆甜棗吃了。
獻王將契書小心地收起來,又握住蘭奕歡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賢侄,你莫怪皇叔,這事不下定決心是成不了的。等一且有個了結,你重獲自由,也能跟你那侍衛……”
他本來想說“雙宿雙飛”,但看了蘭奕臻那張醜臉,實在再怎麼喪良心都說不出口,謀反的事都計劃了,這時候還是得說句心裡話:“你啊,還是沒見過好的,到時候好歹也找個有鼻子有眼的人心疼你……”
蘭奕歡:“……”
這個鼻子眼睛也都長了呀!
獻王說著,見蘭奕歡垂著長長的睫毛,眼尾似帶紅霞,心中微動,不覺暗想,太子和那狗侍衛還真是好福氣,可惜,大事要緊。
他遺憾地放開了蘭奕歡的手,又塞給了蘭奕歡一瓶香膏,說是能夠助他成事的“好東西”。
這要是放在原來,蘭奕歡大概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如今,蘭奕臻什麼都對他做了,他也什麼都明白了,不禁一陣無語。
從這個角度來看,蘭奕臻這個兄長,還真是從衣食起居到床笫秘事,給蘭奕歡教了個遍。
獻王道:“你拿著,隻要你用上了,管保太子魂都飛了,什麼都聽你的。等以後皇叔做主,也把他給閹了,讓他在你身邊貼身伺候,以報今日之羞辱!”
好說歹說,把蘭奕歡給勸的點了頭,獻王目送著蘭奕歡一路下樓,這才舒了一口氣,跟鄧子墨打個招呼,自己也上了馬車走了。
蘭奕歡帶著蘭奕臻走出了酒樓,隻見月光疏疏,落在地上如同殘雪,宏安道一個人站在牆角下,縮頭縮腦地搓著手,滿臉的惶恐畏懼。
蘭奕歡站在那裡,看了他片刻。
宏安道一轉過頭來,看見了蘭奕歡,嚇得麵上變色,整個人都僵住了,片刻之後才乾笑道:“七、七殿下。”
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沒說什麼彆的,就是實在欠了錢,沒法子,說了點您和太子殿下之間的事。除此之外,真沒有了,真不是故意的……”
蘭奕歡道:“都還清了?”
宏安道被他冷不丁這麼問了一句,還怔了怔,然後才道:“快了,快了。”
其實自然沒有那麼容易,當初這些人為了控製他,故意吸引他賭錢,後來給了他錢之
後,也不會幫他還清,為的就是繼續有所挾製。
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就是蘭奕歡問完這句話之後,竟然直接摸出了幾張銀票,塞到了他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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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吧?”
“殿下,這、這——”
蘭奕歡道:“我知道你沒說彆的。但你也是做錯了事,不可能跟在太子身邊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前途儘毀,無處容身,也該長個教訓,不要那麼禁不起誘惑,等還了債,找個地方好好過吧。”
宏安道徹底愣住,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看著蘭奕歡轉身離去。
他忽然有些鼻酸,衝上去道:“七殿下,我、我再給您磕個頭吧!我當初還勸太子殿下放縱對您的感情,我不是個東西!”
宏安道衝上去之後,跪地向蘭奕歡用力磕了幾個頭,當蘭奕歡低頭看去的時候,他用極小極小的聲音說道:“是齊弼!一開始是齊弼派人用做賭局套住了我,讓我為獻王效力,他們都是一夥的……”
蘭奕歡目光一凝,神色間卻全無變化,隻淡淡地說:“我不用你給我磕頭,走吧。”
宏安道這才佝僂著後背,默默轉頭離開了。
蘭奕歡微歎了口氣,蘭奕臻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裹在蘭奕歡肩上。
蘭奕歡回過頭,衝他笑了一下,隨即便聽身後有個人說道:“七殿下真是個心軟的人,簡直不像是宮廷中養出來的孩子。”
兩人同時轉身,見到是鄧子墨走了過來。
蘭奕臻皺了皺眉頭。
蘭奕歡便道:“鄧大人這是要一直看著我回宮,免得我半路潛逃了不成?”
鄧子墨視蘭奕臻如無物,隻跟蘭奕歡說話:“不敢。”
蘭奕歡道:“好像每一次見你,你都有不同的身份,又在不同的人身邊周旋,真是神秘莫測,深藏不露。”
難道他跟齊家也有關係?但如果是那樣,他又何必特意去和五皇子說那番話呢?
又或者,齊弼也不是全心全意向著五哥的?可五皇子應該已經是他最大的依仗了才對,他到底想乾什麼?
鄧子墨微微地笑著,沒有接蘭奕歡的話,而是說道:“殿下,您生來便是天潢貴胄,性格又率真勇敢,可知道這世上除了求不得之外,還有其他兩種至苦嗎?”
蘭奕歡道:“願聞其詳。”
鄧子墨道:“另外那兩苦,一名必得求,一名不得求。”
“必得求,不情願,不甘心,不暢快,卻不得不為了各種各樣不得已的理由,去做自己根本不願為不屑為之事,還要做的仿佛心甘情願,滿麵歡笑。”
“而不得求……”
鄧子墨笑了笑:“欲求而不可,欲不求而放不下,愛恨難辨,隻能事事違心——殿下說,這豈非至苦?”
蘭奕歡道:“我倒覺得這不算什麼至苦。”
鄧子墨道:“哦?”
“這叫貪。”蘭奕歡淡淡地說,“隻能說明鄧大人想要的實在是太多了,所以還能分出等來!”
鄧子墨一怔,隨即笑了起來,將手臂一抬。
“一直以來,我對權勢、才能、名望孜孜以求,其實不過是因為如果沒有這些,我甚至連性命都會不保。我是個生來就得有用處的人。”
“所以——”
鄧子墨的笑容飄忽:“容我再提醒殿下一句,重情重義是好事,但這回如果還要對太子容情,隻怕殿下兩邊搖擺不定,葬送的就是自己了。”
“哦。”
他好像這時才想起來還有蘭奕臻這麼個人,轉過頭來,微笑中帶著種說不出的輕蔑和惡意:“或許還得搭上這個閹人。”
蘭奕臻:“???”
剛才蘭奕歡在獻王那一陣胡編,蘭奕臻因為醜站的遠了些,根本就沒聽見,他從前世就對鄧子墨對蘭奕歡的態度頗為反感,此時正盯著這人,冷不防就被罵了。
罵的好奇怪。
蘭奕歡怕蘭奕臻不明就裡,泄露了自己在胡說,立刻說道:“鄧大人,你說話注意一點。不管他是不是閹人,在我心目中都是一樣的。蘭奕臻對我心愛之人的羞辱,我也銘記在心,必報此仇,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蘭奕臻:“……”
“這樣真摯的感情,著實令人羨慕。”
鄧子墨道:“那就好,我也是擔心殿下才會這樣提醒。隻要咱們目標一致,我一定會竭力地支持殿下,請殿下不必對我懷有那麼重的抵觸情緒。其實我是個挺簡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