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休做蒼天主(1 / 2)

蘭奕歡這時候也明白了,之前齊弼遲遲不動,其實也是在賭蘭奕臻的選擇。

如果蘭奕臻選擇了他的權勢,那麼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根本不回京城,在外麵集結軍隊對抗反賊,甚至將齊家的所作所為和蘭奕歡的身世都一股腦揭穿出來,製造輿論上的壓力。

如果蘭奕臻真能絕情至此,就可以證明,蘭奕歡根本沒有對他起到牽製作用的價值。

那麼齊弼第一個會除掉的就是蘭奕歡,而後再把大雍徹底攪亂,完全實現東梁的複仇。

但如果蘭奕臻回來,就等於為了蘭奕歡,選擇放棄了自己的聲望和優勢,這代表的不光是不費一兵一卒就能讓蘭奕臻降服,甚至更有可能進一步通過蘭奕歡接管太子手下那些龐大的勢力。

有這個籌碼,誰都不可能敢動蘭奕歡一個指頭,還要想儘辦法跟他合作。

兩種選擇所造成的結果完全不同。

蘭奕臻其實可以故意裝作對蘭奕歡不在乎,在外麵和齊弼周旋,這或許是最理性的選擇。

可是對於他來說,這不行,他不能讓蘭奕歡受一點委屈,不能表現出來一點不在乎他,就是做戲都不行。

所以明知道等待他的有可能是什麼,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了。

前世二哥回到京城,選擇權利支持自己登基時,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

默默地付出,不需要將自己的心意對任何人言說。

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莫不如此。

此時此刻,心中的感覺不是悲傷,不是憂懼,隻有平靜而溫馨的感動。

其實身邊一直都不是沒有愛的,隻是在相逢相處之間,點滴絲縷,如陽光漫灑,如空氣拂動,無孔不入地浸透在生命中的每個角落,讓他再也不會孤單和害怕。

隱約間,還能聽見齊弼的聲音在旁邊說道:“……太子不祭泰山,執意反京,是忤逆之罪,宋邕守衛轄關,拒不放行,太子破關而入,逼的宋邕當眾自儘,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必定失人心……”

他們令宋邕守關,果然打的是這個主意。

所以當初蘭奕歡聽到這個消息,才會想要派人去告訴蘭奕臻,讓他千萬不要折返,但蘭奕臻回來的這麼快,消息多半也沒送到。

蘭奕歡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把心情平複下來,低聲說道:“不管中間發生了什麼,也是回來了……蘭奕臻現在到哪裡了?”

看到他這幅樣子,獻王站起身來踱了幾步,難得煩躁地說道:“你彆那麼沒出息的樣子行不行?他回來了,就算事敗,對你這個心肝頂多也就是在床上操幾頓的事,我們才真正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不比你更加心急?!”

八皇子:“???”

他站在一邊當了半天木頭樁子,所有的人都把他當成空氣一般,你來我往的這些話一句句砸進耳朵裡,讓他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他覺得難以置信,自己明明隻是換了裝扮麵貌,怎麼一下子就感覺這

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呢?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怎麼就獻王和齊弼合夥謀害父皇了?

怎麼蘭奕歡又想弄死蘭奕臻了?

怎麼蘭奕臻又半路跑回來了?

還有在床上,那、那什麼,是什麼意思啊?誰和誰?!!!!到底誰和誰?!!!!!

八皇子終於明白為什麼蘭奕歡一開始就說好了不讓他問為什麼了,這要是問起來,就是問到第二天天亮也說不完啊!

話倒是一句句都是人話,可是他聽見了也不敢想,一想就覺得太可怕了。

就在八皇子覺得自己快要崩潰的時候,那邊齊弼也回答了蘭奕歡的話:“現在太子殿下已經進了京城,大約是往皇宮這邊過來了。”

蘭奕歡道:“所以你以父皇為借口急著找我來,是想讓我現在出去勸降他?”

齊弼道:“你一向是個聰明人,太子也喜歡你,舅舅相信,再沒有人比你更加適合做這件事了。一旦事成,你所求所願,唾手可得。”

蘭奕歡聽他這樣說,不禁哈哈大笑。

“我所求所願?我活到現在,親友離散,兄弟鬩牆,簡直什麼都一塌糊塗,我還有什麼想要的想得的,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了,舅舅竟然知道嗎?”

齊弼慢慢地笑了一笑,說:“你不用說氣話,我知道你這些年受委屈了。你母妃不向著你,你小小年紀寄人籬下,明明才華智計不下於任何人,偏生要在太子的手下忍辱求生,從來沒什麼機會真正證明自己的才能,難道大好男兒,就要這樣蹉跎此生嗎?”

他一邊說,一邊緩緩拿起一隻藥瓶,蘭奕歡盯著齊弼的動作,不知他要做什麼。

卻見齊弼竟是走到了正平帝跟前,將藥瓶在他鼻端輕晃。

很快,正平帝竟然睜開了眼睛。

齊弼一把拉住蘭奕歡的手,將他拽到床前,然後說道:“陛下,您剛才昏迷之前不是一直念著要讓七殿下來探望您嗎?現在他來了,陛下您有什麼要說的,都儘可以同七殿下囑咐。”

正平帝轉過頭來,看著蘭奕歡。

在他睜眼的那一瞬間,八皇子心裡湧起無比的激動。

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實在是太超過他的想象了,讓他心中既恍惚震驚,又覺得不安恐懼。

這些人的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誰善,誰又惡,都已經讓人看不清了。

所以當看到父親醒來,他幾乎想要一個箭步衝上去,把他們的陰謀都說出來,趴在床前請正平帝主持公道。

可八皇子沒有這樣做。

不光是因為知道就算正平帝此時也身處劣勢,無能為力,而是在心底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訴著他,七哥……不是殘害兄弟、謀權篡位的人。

從硬是要留下來跟蘭奕歡一同來到這裡開始,他就已經選擇了相信,那就選擇到底吧。

關於他跟誰在床上什麼什麼的,也一定都是假的!

蘭奕歡被拽到床前時側頭看了

八皇子一眼,八皇子堅定點頭,表示無事。

這時,正平帝已經握住了蘭奕歡的手,低聲說:“歡兒,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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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顫巍巍的,像個真正的老人。

蘭奕歡突然覺得有點心酸,低低應了一聲,道:“父皇。”

正平帝看了他一會,卻好像一下子來了精神,抓住了他的手,說道:“好,好,好。”

他說道:“吾兒乃人中龍鳳,蘭庭芳草,堪當大位!”

說完之後,蘭奕歡就覺得自己手中被塞了一樣東西,低頭看去,正是那份熟悉的,寫有他名字的聖旨。

他一下子抬起頭來,見正平帝眼望著他,神色間竟好似帶著無限的殷殷期待,一如前世:“你一定要好好當,朕相信你一定能好好當……”

他雖然被齊弼弄醒了,但依舊十分虛弱,說了這兩句話之後便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過去。

蘭奕歡手握著聖旨,心中也不禁思潮起伏。

對於他來說,正平帝究竟為什麼會把這個皇位兩世都傳給他,實在是一個難解的謎題。

隨即,手中一空,聖旨已被齊弼抽走了。

齊弼十分滿意蘭奕歡此時怔愣的反應,他不信有人能在這樣的誘惑之前不動心。

“隻要除掉了擋路的蘭奕臻,那個位置非你莫屬了。”

齊弼微笑道:“請罷,外甥。”

蘭奕歡看了八皇子一眼,齊弼道:“就怕太子殿下見了你這心肝一時衝動,傷著了他,你要難過,還是把人留在這裡,我幫你看顧著吧。”

蘭奕歡知道他這就是要把八皇子留下當人質的意思了,微微猶豫,八皇子已開口對蘭奕歡說道:“我沒事,我就在這等你回來。”

他竟然能說出這麼懂事的一番話來,讓蘭奕歡十分意外,看了八皇子一眼,八皇子又道:“你跟我說的話,我都記著。”

蘭奕歡點了點頭,便轉身出去了。

外麵的風一陣緊似一陣,令人出了門便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涼。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蘭奕臻和蘭奕歡的很多打算齊弼肯定不知道,齊弼現在的作為,也是他們所始料未及的。

雙方手中各有籌碼,你來我往的博弈中,誰棋差一招,誰就死無葬身之地。

齊弼對蘭奕歡顯然並沒有完全信任,將八皇子留下當人質還不夠,又分派了兩隊侍衛隨蘭奕歡一起出去,說是“幫助他擒拿太子”,實際上則是為了監視蘭奕歡接下來的舉動,免得他趁機耍什麼花招。

蘭奕歡有狼毒暗衛在手,自己又聰明機靈,其實他想獨自脫身也並不難,難的是如何打破目前的困局,闖出一條合適的路來。

憑著對蘭奕臻的了解,他相信,二哥雖然突然折返,但也不可能全然沒有半點安排,齊弼既然費那麼大勁給蘭奕臻扣上汙名,顯然也是不打算親自動手殺他。

所以,自己到底應不應該把蘭奕臻給抓回來?

抓了,齊弼少了一份顧忌,不抓,對方沒達

成目的,肯定還會耍新花招。

蘭奕歡一邊想著,一邊被齊弼那些兵士們看守著往外走,這時,他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本宮說了要見齊弼。他是本宮的大哥,有什麼見不得的嗎?”

蘭奕歡的腳步猛然一頓,隨即,聞到了一絲淡淡的薰香味。

——是齊貴妃迎麵走了過來。

齊貴妃顯然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見蘭奕歡,整個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那慣常驕縱威嚴的神色有些可笑地凝在了臉上,隻是定定地看著蘭奕歡,彆的什麼都忘了,直到目光中漸漸泛出了憐愛和淒楚。

自從真正地知道了兩人的母子關係後,他們還是第一次真正地麵對麵相見。

蘭奕歡這個年紀,原本就是一天一個樣,此時看著好像又長大了一些,臉頰上的嬰兒肥長開的幾乎不見了,長身玉立,軒然清舉。

好一會,齊貴妃才感覺到自己的手心是潮的,背心裡也涔涔的冷汗,大概是眼裡有淚的緣故,天上的日頭也突然變得刺目的灼人,那光像是萬千簇鋒芒銳利的針尖,穿透身體,一直紮在了人的心頭上。

愧疚與心疼拉扯著她,她的嘴唇哆嗦著,又是無措,又是近乎貪婪地看著蘭奕歡。

好不容易才把眼中的模糊眨去,低頭卻看見蘭奕歡月白色的衣袖上,沾著點點血跡。

“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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