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情絲墳(二)(1 / 2)

途經一座古鎮時,天色忽而陰沉,一大片黑壓壓的烏雲隨著狂風從北邊天際湧過來,離老遠就聽到了劈裡啪啦的雨聲,不過三五步的功夫,那冰涼的雨水便如瓢潑一般重重砸下,落到地麵,濺起雨霧,仿若整座古鎮正在冬日裡喘息。

雨實在太大了,澆的人睜不開眼,三人不得不就近跑到一家酒坊的廊下躲雨。

那酒坊的掌櫃坐在堂上煮茶,一見她們,急忙走到門口招呼:“三位仙長,快快快,裡邊請裡邊請,這場雨不定要下到幾時呢,快到屋裡暖和暖和。”

這時節的暴雨自帶著寒氣,寧昭渾身都濕透了,冷得直打哆嗦,難與掌櫃推辭,道了聲謝就快步走進酒坊裡,瑤貞持劍跟在她身後,同樣一副落湯雞的模樣。

鬱潤青雖也被雨淋濕了,但遠沒她們兩個那麼狼狽,看上去頗為沉靜從容。掌櫃是生意人,很有眼色,先給鬱潤青倒了杯熱茶,然後才是寧昭和瑤貞。

寧昭不甚在意,笑眯眯的同掌櫃話起家常,又誇讚茶好喝,酒氣香甜,順手還給掌櫃把了個脈,開了一副藥方子。

掌櫃原本就覺得一場大雨讓三位仙長登門是機緣,一時得了濟,更喜不自勝,一個勁往堂上的爐子裡添炭火,搞得屋子熱氣騰騰,都快把寧昭的衣裳給蒸乾了。

可雨仍不見小,像是誰把天給捅出個窟窿。

瑤貞一再向外看,不自覺嘟起嘴巴,眼角眉梢裡是藏不住的急切。

鬱潤青的視線在瑤貞臉上輕飄飄一晃,隨即望向門外被雨水浸透的石頭牆,心裡一時想,瑤貞這樣子和玹嬰倒有一點像,一時又想,這牆砌的如此平整,可見古鎮百姓細致。

“鬱潤青。”寧昭忽然喚她,笑嘻嘻的:“掌櫃的說要給我們溫一壺酒喝,怎樣,你喝不喝?”

鬱潤青聞言,便對掌櫃微微一笑,頷首施禮:“有勞了。”

掌櫃連忙回禮:“仙長莫要客氣,信善隻怕招待不周。”

酒坊裡最不缺的就是酒,掌櫃也不吝嗇好酒,小小白瓷瓶,拔了塞子,往沸水裡一過,暖融融的香氣頓時衝透了寒涼的秋雨。

寧昭捏起雲吞杯,先是聞一聞,而後淺嘗了一口,忍不住讚道:“不愧是老鳳枝。”

酒坊掌櫃樂得簡直要拍大腿了:“仙長好見識!這正是貢酒老鳳枝!宮裡頭管它叫鳳棲梧桐!”

隨著掌櫃這一聲“桐”,後院忽然“嘭”的一聲響,幾人紛紛看過去。

原來是雨下的太大,房頂的陳年舊瓦撐不住塌掉了,雨水嘩啦啦的全灌進了屋裡。掌櫃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哎呀,我那屋裡還晾著不少草藥呢,可是萬萬不能受潮的,三位仙長稍坐片刻,我得去收拾收拾,有事招呼一聲。”

瑤貞是乖小孩,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放下劍便跟著去幫忙了,堂上立時隻剩下鬱潤青和寧昭兩個人。

鬱潤青下意識看向寧昭,恰巧寧昭也在看她。總是嬉皮笑臉的寧神醫,難得擺出正襟危坐的樣子。

“小寧。”鬱潤青坐在一把太師椅上,虛握著扶手ツ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輕聲問道:“做什麼這樣看著我?你若覺得肇安縣一事我做的不妥,那我回去給那位小姐賠禮如何?”

這樣慢吞吞的,試探的,有幾分商量意味的語氣,寧昭有很多年沒有聽到過了。不過,她還記得她決定離開父母庇護獨自下山闖蕩那一日,鬱潤青便是用這樣的語氣問她。

“小寧,你走了,還會回來嗎?不走不行嗎?”

彼時的鬱潤青,手指勾著她的衣角,眼神裡裝滿了不舍與擔憂,好像生怕她被人欺負,生怕她受委屈。

寧昭短暫的一晃神,將雲吞杯裡的溫酒一飲而儘,盯著鬱潤青說:“你可不要拿我當傻子。”

鬱潤青道:“我幾時拿你當傻子。”

雲吞杯倒扣在案上,發出一聲脆響,寧昭豁然起身,隻用兩步就走到鬱潤青跟前,像少年時打鬨那般一把攥住她的衣領,壓低聲音道:“我雖不在淮山,但山裡的事我一清一楚,這十年你究竟是閉關還是被幽閉,我心裡明鏡一樣。我告訴你,在上香河岸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對勁了。”

鬱潤青長睫輕顫,卻隻是垂眸避開了寧昭的視線。

寧昭咬著牙,聲音簡直有些發抖:“鬱潤青,你忘記了嗎,我們兩個上一次見麵還是十三年前。”

“小寧……”

“想明白哪裡不對了?想起來自己忘記演久彆重逢的戲碼了?那現在呢?你打算說什麼?”

“……”

寧昭深吸了口氣,緩緩鬆開鬱潤青的衣領,慢慢的說:“你看你,在家時有父母疼愛,要什麼給什麼,犯不上討巧賣乖,入了宗門,又是天資無人能及,更犯不上阿諛奉承,鬱潤青,你知不知道自己從來都是隨心所欲的活著?讓你演,讓你裝,讓你滿口謊話,你做得來嗎?”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