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宗的禁術,原本並非禁術。
據宗史記載,第一任宗主長寒仙尊是位千載難逢的曠世奇才。那時還沒有仙盟一說,修士多出自仙門世家,尋常人若想修習道法,便須得拜入其門下,以其姓氏血脈為尊,若再想更進一步,便須得舍棄尊嚴,低下頭來,改名換姓,認家主為主,成為仙門世家的家奴。
可饒是如此,絕大部分仙門世家也唯恐家奴後來居上,不肯傳授真正的家族絕學,更有那血統尊貴卻無天資的世家子,隻因嫉恨天賦異稟的外姓門生,就肆無忌憚的毀其仙根,另其永世不得修仙。
那時的仙門世家,當真稱得上一手遮天,生殺予奪,以至於無數懷揣雄心壯誌的少年修士,在這場暗無天日的霸權中意懶心灰,氣斷聲吞,漸漸泯然眾人。
而十八歲的長寒雖為某大家族的家主門生,卻不甘願改名換姓,做那助紂為虐的走狗,毅然決然的叛離了家族。此後數年,長寒不僅在幾大世家無休無止的追殺中自行習得了天師道,還自創了一種絕無僅有的獨門秘法,屢次二番打退奉命追殺她的仙門家奴。
這樣一個人,很快聲名鵲起,引來數不儘的追隨者。
沒過幾年,在眾多追隨者的簇擁下,長寒成為了問心宗的第一任宗主,後又憑借八大逆天術淩駕於一眾仙門世家之上,徹底粉碎了這場持續上百年的世家霸權。
而這違背自然之道,逆天而行的八大逆天術,在長寒飛升後逐漸失去了控製。或許這段過往太不堪入目,宗史上並無詳細記載,隻是從某一日起,八大逆天術被列為仙盟禁術,封印在淮山鰩池的最深處,一眾通曉者以道心起誓,此生絕不擅用,絕不私傳,絕不另其流落世間。
鬥轉星移,滄海桑田,曾經在世家霸權中力往狂瀾的八大逆天術就這樣泯滅在歲月長河中。鬱潤青也是在藏書閣翻看古籍時,偶然從塵封的殘篇斷簡中探尋到了一點內情。
其實這千百年來,隨著問心宗的不斷壯大,也冒出不少亂七八糟的禁術,可沒有哪一個能算得上逆天而行,鬱潤青為此好奇好久,她想知道究竟怎樣的術法會被稱之為逆天術。
闖入情絲墳,純屬誤打誤撞,窺得逆天術,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鬱潤青記得那一日,她和寧昭先後掉進了情絲墳裡,兩個人都摔得人仰馬翻,好不容易爬起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石碑,上麵刻著“情絲墳”二字。
寧昭捧著一顆夜明珠,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兩步,悄聲道:“這是誰的陵墓?衣冠塚?我頭一回見墳字上碑。”
鬱潤青憑借未經雕琢過的石壁,粗淺推斷道:“這間墓室原先應當是個洞穴,跟外邊的公主陵寢沒關係。”
“什麼意思?”
“意思是先有的這座墳,再有的公主陵寢。”
“欸……潤青,我怎麼越想越覺得怪,方才我們在外邊看到的公主生平,不是說她母族顯赫,又受皇帝寵愛,有封號有封地甚至有兵權嗎,按道理這樣的公主應當是陪
葬在帝王陵寢裡,為何會葬在這樣的窮鄉僻壤?難不成她後來失勢了?可若說失勢,這陵寢的規格未免太高了,這麼大一個地宮,這樣多的機關,隻有一種可能……”
鬱潤青看向她,補上那句她沒說出口的話:“是那位公主活著的時候自己挑選的埋骨地。”
寧昭忙不迭點頭:“你也這麼想對吧!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公主自己選地埋骨,肯定知道陵寢裡有這樣一個古怪的墳,她為什麼沒有避開,反而把這座墳裹進了自己的陵寢,這地方也不是什麼風水好的地方啊……你說,她會不會是為了這座墳,才把陵寢落在此處。”
“雖然聽起來像太虛傳裡的一段戲文,但……總要先弄清楚這座墳到底是誰的墳吧?”
“那上邊不是寫著呢嗎。”情絲墳裡久久沒有異動,寧昭又壯起了膽子,舉著夜明珠繞到石碑背後:“潤青,快來,後頭還有字。”
鬱潤青湊過去,借著夜明珠瑩潤的光亮,勉強看清了上麵那兩行小字,不自覺的輕聲念道:“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話音未落,凹刻的碑文忽而浮現出刺眼奪目的白光,鬱潤青反應極快,一把便將寧昭拽到了身後,可即便如此,兩人還是沒能逃脫掉石碑上殘存的咒陣,被吸進一片茫茫幻境中。
“這,這是什麼地方啊……”
“唔……不知道。”
“那那那,我們怎麼出去啊?”
“彆慌,車到山前必有路,再說這裡也沒非吃掉你不可的妖魔鬼怪,一時半會也死不了,就等著唄。”鬱潤青這樣說著,懶洋洋的躺下了,一副“活著乾,死了算”無所畏懼的模樣:“我師姐找不到咱們,肯定會回去搬救兵。”
寧昭受鬱潤青的影響,倒是不那麼害怕了,便盤膝坐到鬱潤青身旁,又琢磨起她腦子裡如同戲文一樣的故事:“那句詩,什麼來著?什麼意思?”
“大概是說,倘若不是親身遭遇離愁彆恨的折磨,便不會相信這世間一夜白頭的事。”
“離愁彆恨?一夜白頭?欸?這跟公主有什麼關係啊?不是先有的這座墳,後有的公主陵嗎?”
“所以啊,歸根結底還是要弄清楚到底是誰的墳。”鬱潤青枕著自己的手臂,望著白茫茫的穹頂,喃喃道:“情絲墳,還是青絲墳?興許是這人痛失所愛,一夜白頭,然後就剃度出家了,把自己滿頭華發葬於此處,立下此碑,算是永絕紅塵。”
“欸!有道理啊!”寧昭說完,皺起眉頭,手指在腦袋頂上繞了一圈:“那這個呢,怎麼解釋?前朝公主的陵寢,距今少說也有二四百年了,情絲墳更早……恐怕隻有化神期修士的咒陣才能維持這麼久。”
鬱潤青長歎了口氣:“是啊,那這個情絲多半是另有說法。”
寧昭也跟著長歎了口氣:“橫豎情絲墳主人的心上人不是那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