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看多久。”
“……”
鬱潤青視線上移,見嶽觀霧正冷冷的盯著她,不由抿緊了唇,從袖中取出那裝著符紙的荷包,一步步走到池邊,跪坐到春蓬劍旁:“我預備明日啟程去梅州,這些止血符,大概夠你用上二五個月了。”
嶽觀霧緊挨著石壁,紋絲不動:“好。有長牙的消息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華雲池極寒,並不遜色寒川,鬱潤青見她睫上掛著霧凇似的白霜,忍不住道:“師姐,彆在裡麵待的太久了。”
嶽觀霧沒理她,隻是微微蹙起眉,似乎不耐煩多聽她說一句話,也不耐煩多看她一眼。
鬱潤青倒也不好意思再礙她師姐的眼,放下荷包便作勢起身,可華雲池周遭大理石無不似冰麵一般,鬱潤青腳下一滑,險些跌進池水中,勉強跪穩,還沒來得及直起身,就聽嶽觀霧嗬道:“把手拿開!”
鬱潤青一怔,
驚覺方才那一瞬慌亂中,她的手按在了春蓬劍的劍鞘上,此刻劍身輕顫,猶如羽翼未豐的雛鳥振翅欲飛,迫不及待的想要翱翔天際。
鬱潤青試圖移開手,可她的掌心像是被吸附在劍鞘上,無論如何都無法挪動,這不禁令鬱潤青感到萬分驚愕,與此同時,她忽然思及,這似乎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觸碰到春蓬劍。
“該死的!”
“師姐……”
鬱潤青還沒來得及解釋,便被趕到她麵前的嶽觀霧一把推開,她毫無防備,猛然撞到石壁上,癱坐在地,詫異的抬起頭,對上一雙充斥著防備,近乎警惕的冷眸。
被那樣注視著,鬱潤青不自覺笑了一下,也分辨不出是討好還是自嘲。而嶽觀霧赤著腳,渾身濕淋淋的站在她麵前,正居高臨下的睨著她。
“師姐,我不是故意的。”
“以後不要碰我的劍。”
“嗯……”
嶽觀霧握緊春蓬劍,指縫間泛起毫無血色的青白,足以看出那被極力忍耐的怒火。
鬱潤青真不明白,即便她曾經做錯過事,如今也受過罰了,改過自新了,為什麼師姐仍然不肯原諒她,甚至這般不信任她……
困惑之際,嶽觀霧忽而俯身逼近,用另一隻手抵住她的下頜,將她的臉轉到另一側,而後將她的衣領向下扯了扯。
意識到自己的頸部完全暴露在嶽觀霧的視線中,鬱潤青不禁抬手遮擋,喃喃喚了一聲:“師姐……”
可那短短一眼,也足夠嶽觀霧看的很清楚,她目光落在鬱潤青腕間的縛仙鐲上,收回手,直起身,眼神愈發冷漠,乃至深深的厭惡。
“知道見不得人,就藏仔細了。”
“……”
嶽觀霧垂眸盯著鬱潤青,冷冷一挑唇,聲音也跟著低了低,低到微不可聞:“蹬鼻子上臉……”
鬱潤青雖沒聽清她說了什麼,但看她的神情,也曉得不會是好話,無奈地理好衣領,緩緩站起身:“我獨自去梅州,師姐信不信得過呢?可要派人跟著我?”
“你想誰跟著你?陸輕舟嗎。”
“師姐明知她不得空,何必這樣說。”
嶽觀霧大抵失血過多,麵色近乎雪白,倒顯得眉眼更幽深:“出去。”
鬱潤青疲憊至極,就算嶽觀霧不攆她,她也是要走的,可視線不經意劃過那水平如鏡的華雲池,赫然在池中看到了嶽觀霧清晰無比的倒影。
濕透的白色綢衣,絲毫遮掩不住那條細細長長的青紫的鞭痕。
鬱潤青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天雷鞭刑留下的痕跡。因為她背上也有一條極為相似的鞭痕。她一直以為,當初那二道天雷,一道被玉佩擋下,一道打在她身上,最後一道是長老們見她無力承受,看在她師父的麵子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心照不宣的作罷了。
可現如今,最後一道天雷的痕跡,在她師姐身上。
“師姐。”鬱潤青抬起頭,看著那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麵孔,輕輕歎了口氣,很平靜又很無望地說:“我欠你的,真不知道拿什麼還。”
“你不欠我的,用不著還。”嶽觀霧冷笑:“也犯不上為難。”她離池水有一會了,睫上冰晶似的白霜漸漸融化,晶瑩剔透的懸在那,叫泛著紅暈的眼角一襯,像一大顆滾燙的淚珠,搖搖欲墜。
換做旁的女子,這副樣子或許楚楚可憐,偏嶽觀霧生得一雙銳利的鳳眸,眼裡時時刻刻是要與這天道一爭高低的決絕。
“師姐……”
“彆廢話,滾出去。”
鬱潤青點點頭,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