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潤青蜷縮在鬼車鳥蓬鬆溫暖的羽毛裡,不知過去多久,有人禦劍而來,落在她身旁。
玹嬰在骨骼拔節的年紀挨過餓,身體沒能完完全全的長大,是個永遠含苞待放的二八少女,而她如今的樣子,和鬱潤青初見她時應當相差不大,都那麼瘦弱纖細,輕的像羽毛,脆的像琉璃。
她十分孩子氣的撲到鬱潤青身上,結結實實的將鬱潤青抱了個滿懷,歡喜又雀躍地說:“咦,你怎麼沒逃跑呀?”她的手隨即勾住鬱潤青的脖頸,軟若垂柳似的纏上來,依偎在鬱潤青的肩上,聲音有一點許久不開口說話而引起的沙啞:“你是不是在等我來接你啊?”
對於玹嬰,鬱潤青已經談不上恨,一時想到什麼,便脫口而出了:“你瘦了很多。”
玹嬰像受了很多委屈,在鬱潤青的懷裡蹭一蹭:“蠻荒除了凶獸什麼都沒有,我被關在那裡邊,隻能吃它們的肉,難吃死了,我寧可餓著。”
凶獸的肉其實並不難吃,隻是在小拂嶺的那二年,鬱潤青和玹嬰皆無事可做,便終日琢磨早上吃什麼,晌午吃什麼,晚上吃什麼,夜裡吃什麼,她們倆個都是聰明靈巧的人,真用了心思的事沒有做不好的,於是一個廚藝越來越精湛,一個嘴巴越來越挑剔。
鬱潤青還記得她們去摘青梅釀酒的那日清早,玹嬰對著鏡子左顧右看,然後一臉憂心忡忡的托著腮長歎了口氣,過一會,眉頭一豎,下定決心似的說:“以後!我!過午不食!聽見沒有,你可不許拿雪花酥勾引我,又甜又油,我臉圓成這樣
都是它給害的!”
後來呢。
鬱潤青記不清了。
她那日的記憶停留在第二道天雷鞭刑。
見她不語,玹嬰揚起了頭,抬手扯去了蒙在她眼睛上的白綾。
近在遲尺的月亮揮灑著冰涼且柔軟似綢緞一般的月光,這樣的光,於鬱潤青而言也有些刺眼,她偏過臉,微微蹙起眉,雙目緊閉,纖長的睫毛不自覺地顫抖:“還給我。?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痛嗎?”玹嬰將指尖搭在她的睫毛上,笑著說:“我一定會幫你治好你的眼睛。”
鬱潤青奪回白綾,推開玹嬰,仿佛耐心用儘,語氣驟然冷淡起來:“我不會幫你解開血咒。”
玹嬰笑意不減,又黏糊糊的撲到她身上,摟緊她的腰,仰著臉說:“你知道嗎,我就喜歡你這副樣子,你不笑的樣子,你拿眼角看人的樣子,就像我第一次見你,那麼乾淨漂亮又高高在上……那時我就想著,要讓你變成屬於我一個人的布娃娃,我讓你笑你才能笑,我讓你哭你才能哭,真是太有意思了。其實你現在這樣什麼都看不見,我更喜歡,我們可以一起做很多有趣的事。”
玹嬰像褪去偽裝的野獸,張開血盆大口,無所忌憚的訴說愛意,也像天真爛漫的孩子,哭鬨過後終於得到心儀的玩偶,興高采烈地愛不釋手。
可鬱潤青隻覺得她被關在蠻荒神域裡太久,瘋瘋癲癲的,有一點厭煩。
鬱潤青又一次推開她,重新係好白綾:“玹嬰,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逃嗎。”
“唔……你想殺了我,還是想跟我同歸於儘?”玹嬰在鬼車鳥羽毛蓬鬆且柔軟的背上快樂的打了兩個滾,滾過去,滾回來,最後枕在鬱潤青的膝頭,笑眯眯地說:“要不然你現在就殺了我吧,讓我擺脫掉這具討厭的肉身。”
鬱潤青握住她的頸子,非常細,脈搏跳動急促而猛烈。
玹嬰好像沒有感覺到死亡的威脅,用手指纏了一縷烏黑的發絲,一邊擺弄著一邊說:“我更喜歡瑤貞的身體,她個子還蠻高的,長得又勻停,眼睛和你一樣,清澈的像小溪水,最重要的是根骨也很好,我如果能把她的身體搶過來……”
玹嬰說到這裡,又忍不住笑,發自內心的高興。
修為達到一定境界,肉身的確會變成束縛,可自古以來的化神期修士,無一例外,都舍不得自己使用了多年的肉身。
玹嬰是例外,她連自己生生世世的輪回都能舍棄,何況一具永遠含苞待放的肉身。
鬱潤青緩緩放開了手,感覺自己對玹嬰,就像是老虎吃天,無從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