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無上法(二)(1 / 2)

郡主娘娘最不喜歡貓。

一則嫌貓叫春的動靜太過淒厲刺耳,覺得不吉利,聽了不舒服,二則嫌貓野性散漫又逆反,把它當個寶貝捧在手心裡精細的養著,它偏跟人對著乾,總跑到田間地頭裡翻騰;把它當看家貓,留著它逮耗子,它還總是趁其不備往屋裡鑽,弄的羊毛地氈裡儘是灰,保不齊還有小蟲子。光是想想都頭皮發麻。

因而自從郡主娘娘嫁到嶺南候府,候府就再沒養過貓,偶爾有外頭的野貓跑進來,下人瞧見了也會急急忙忙的趕出去,生怕礙著郡主娘娘的眼。

家裡的孩子們並不曉得個中緣由,都以為貓和豺狼虎豹一樣會突然暴起傷人,頗有些畏懼那些憨態可掬的小家夥,尤其潤生,幼時膽小,白日裡在候府撞見有貓從屋簷上疾行而過,夜裡必定會因此夢魘,服侍他的下人不明所以,還當他中邪,動不動到園子裡送神。

如此,時至嶽觀霧到嶺南候府的第二年冬,不知打哪溜進來一隻野貓,在候府西北角的柴房裡下了一窩貓崽。

說來也巧,那會候府有個私塾,就設在西北角外的彆院,學究是侯爺特意從京州請來的,名義上是給宗族裡的小輩授課,實際上除了候府幾個嫡子女,其餘的都是無關緊要的陪讀。那個冬天,老學究看出鬱潤青骨子裡的惰性,要她天亮之前到私塾晨讀,鬱潤青當然不情願,可礙於父親的威嚴,不得不向老學究低頭,每日寅時就得爬起來盥洗更衣……當然,她能堅持下來也多虧了嶽觀霧。

雖然鬱潤青總是很愧疚的說:“阿檀,都是我連累你受這份罪。”但她心裡一直都挺慶幸的,畢竟兩個人永遠好過一個人。

那一日天將亮未亮之際,兩人如往常一樣往彆院去,途徑西北角的旁門時,一聲短促而尖銳的貓叫忽然劃破靜謐的清晨,把鬱潤青嚇了一跳,也把跟在她身後的幾個女使嚇了一跳,其中一個女使是從郡主娘娘身邊調來的,很清楚郡主娘娘的忌諱,當即吩咐看門的小廝去把貓攆出去。

嶽觀霧在人前一貫是不愛說話的,尤其是在仆婢跟前。這便是在高門顯貴的府邸裡寄人籬下的壞處,但凡開口,不論說什麼,仆婢們那若有似無的目光就刀子一樣飛過來了,明明白白的一句“正經主子在這裡,你算哪根蔥”。這樣的目光,曆儘千帆的大人也未必能受得住,又何況一個孩子。

可那日清晨,嶽觀霧破天荒的主動開了一次口,她詢問女使,為什麼要將貓攆出去。

彼時的鬱潤青已經摸透了和她的相處之道,想也不想便轉過身來道:“阿檀,你陪我去看看小貓好不好。”

“……晨讀,來不及了。”

“遲這一日不要緊的,走嘛走嘛。”

鬱潤青軟磨硬泡,生拉硬拽,才將嶽觀霧拖到了柴房。

柴房裡是一窩眼睛還沒睜開的小貓崽,哼哼唧唧的擠作一團,而母貓豎著尾巴弓著身子,滿眼警惕的盯著突然闖入的一眾人。

母貓護子心切,女使們自然也是小心提防,緊盯著母貓的同

時緊盯著蹲在柴垛旁看小貓崽的兩個小姑娘,那陣仗,像極了兩兵交戰,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阿檀……你不怕嗎?”鬱潤青第一次離貓這麼近,有嗅到一點危險的氣息。

“有什麼好怕?”嶽觀霧聲音輕輕的,幾乎低不可聞。

“那我們就養著吧,天這麼冷,攆出去就該凍死了。”鬱潤青這樣說完,又轉過頭對女使道:“你們不用為難,待會我去同母親講就是。”

跟哥哥姐姐比,鬱潤青從小都是很乖的,不爭不搶,不哭不鬨,好似一塊任人揉圓搓扁的麵團,郡主娘娘素來偏疼她,唯恐給她的不夠多,一窩小貓而已,養也就養了。

自那之後,候府裡的貓漸漸多起來,到了連郡主娘娘都習以為常的地步。

不過貓叫春的時候郡主娘娘還是很煩,專門找了幾個腿腳快的半大小子在府裡值夜,手拎著藤條一晚上不合眼,哪隻貓敢吊嗓子衝過去就是一通亂打。饒是這樣,每逢開春,候府裡也總沒個消停,郡主娘娘便總嗔怪著說:“若非滿兒喜歡,何至於叫這玩意兒在府裡開枝散葉。”

假話聽得多了,說得多了,連自己都會當真。

鬱潤青也是瞧見了她師姐,才想起來當初她並不是因為喜歡貓才非要在府裡養貓。

那她借用這副貓的身體,還真是正好。

鬱潤青這樣一想,用腦袋在嶽觀霧的身上蹭了兩下,蹭得很生疏,幾乎可以稱得上拱,但也足夠了。

嶽觀霧隻是垂眸看了她一眼,便吩咐一旁的門生將她帶回淮山。

貓是有野性的,難得主動向人示好,何況萬物講究一個緣法,嶽觀霧又是信奉順應天命的修士,將這樣一隻貓帶回宗門,實為情有可原,門生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拎起“鬱潤青”就走了。

這在鬱潤青的意料之中,也有一點意料之外,鬱潤青還以為自己怎麼也要掐著嗓子叫喚幾聲才能哄的她師姐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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