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受傷(捉蟲)(1 / 2)

“小秋,贏畫她那時候的確也是太害怕了,所以才會……”

嚴紅玲是早就想替自己的女兒解釋幾句的,但是此刻,當她看見贏秋坐在那兒,臉上連一絲表情也沒有,她的聲音就愈見弱了下去。

她乾脆回身去看一直站在那兒,也不說一句話的贏畫,“小畫!”

贏畫在見到贏秋時,她渾身都是僵硬的,連脊背也不自覺地繃緊了些。

那個夜晚,不隻是贏秋的噩夢,也是贏畫的。

以至於她這一年多以來,從來都不敢出現在贏秋的麵前。

她知道是自己情急之下的舉動,害得贏秋眼睛受了傷,她也沒有辦法忘記那天夜裡,從贏秋眼眶裡浸出的殷紅血色。

曾經贏秋和贏畫關係很好。

贏秋經常會送她一些好吃的,好玩兒的,小時候她爸爸不願意給她買玩具,贏秋還把自己的玩具送給了她。

從小到大,贏畫都很羨慕贏秋。

她知道贏秋不是小叔叔和小嬸嬸親生的,可是小叔叔和小嬸嬸他們對贏秋,卻是那麼那麼的好。

而贏畫明明是贏嘉和的親生骨肉,可她卻是從小被打到大的。

贏畫常恨自己的母親嚴紅玲懦弱,被贏嘉和家暴了那麼多年,卻一直選擇隱忍,贏畫也恨她總是以愛之名,向她哭訴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她也常常會憎恨自己的家,那看起來不像是家,倒像是她每天都會害怕回去的煉獄。

曾經贏畫常常住在贏秋家裡,在那裡什麼都是美好的,沒有人無休止地罵她,也不會有人在她耳畔宣泄哭訴。

曾經贏畫心裡也有偷偷地想,要是她能跟贏秋換一下父母,就好了。

小叔叔和小嬸嬸都是很溫柔的人,對她也很好,常年生活在父親的打罵與母親的歇斯底裡中的贏畫,留戀這種溫柔。

這一年多來,贏畫總是會想起那個夜晚,想起她情急之下將贏秋拉進屋裡,又將她推向父親的舉動。

她沒有辦法麵對曾經對她那麼好的小嬸嬸,也沒有辦法再麵對贏秋。

如果不是今天嚴紅玲態度強硬地把她拉過來,她也許還是一隻縮在殼子裡,無論如何都不敢麵對的蝸牛。

贏秋吃飯都很安靜,她隻喝光了一碗粥,就不肯再吃彆的了。

“小畫,你扶小秋回房間裡去。”嚴紅玲收拾了碗筷,連忙對贏畫說道。

贏畫猶豫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贏秋,剛站起來,就聽見贏秋說,“不用了。”

看贏秋這樣一副抗拒的模樣,贏畫站在那兒,半晌沒挪動一步,還是嚴紅玲先打破這種尷尬的局麵,她忙走過去,“那我來扶你吧,小秋。”

贏秋回到房間後,就坐在書桌前用手觸摸盲文書,但她有些心不在焉,手指在書頁上觸摸了幾遍,還遲遲停在那裡。

“快進去,陪小秋說說話。”嚴紅玲在門外,小聲對贏畫說。

贏畫有點不太想進去,但嚴紅玲已經將她推到了門口,她看著贏秋坐得很端正的背影,半晌還是走進去了。

贏秋也許聽見她的腳步聲了,但她也沒回頭。

贏畫進去後,就一直在打量贏秋的房間,這裡不像是她在慶灃鎮的房間,贏畫還記得那時贏秋的房間被小叔叔和小嬸嬸弄得粉粉的,燈光溫暖又明亮,到處都擺著毛絨玩具,還有漂亮的風鈴。

而贏畫家裡,那個屬於她自己的房間,卻是一個光線昏暗,又十分逼仄的小黑屋,裡頭隻有一張床,和一張又小又舊的書桌。

現在卻不一樣了,贏秋的房間裡,除了牆上釘了一個書架,還有一張寬敞的書桌,和一張床以外,就什麼也沒有了。

贏畫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間房裡的一切,當她的目光忽然停在擺在窗台上的那一朵玄蓮花時,她便心生好奇,走了過去,細細打量那朵花。

“這是仿生花?”她走近就看見那朵玄蓮沒有根莖,就開在清澈的一罐水裡,花瓣的邊緣還浸潤著金色的痕跡,看起來神秘又靡麗。

她還沒來及伸手去觸碰,就聽見贏秋忽然開口:“不要碰它。”

於是她剛剛伸出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她收回手,看向贏秋書桌上擺著的幾本教材時,神色微動,又開口,“你是還想複學嗎?”

贏秋正在摸盲文書的手一頓,她並不想理會她。

“可你的眼睛又看不見,要這些教材有什麼用?”贏畫一時嘴快,說出口才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於是她又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

她還在想著儘力彌補剛剛的話頭,“你現在這樣的情況,或許你應該考慮得更實際一些。”

越說,贏畫就越覺得自己說出來的這些話,都不是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於是她站在那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有一顆陰暗的種子早已經在幼年時埋下,當她的父母常拿贏秋的好成績跟她做對比,當她的父親怒氣衝衝地撕掉她剛剛及格的考卷的那時候起,她對贏秋的情感中,就已經夾雜了一種尖銳的情緒。

看著贏秋因為眼睛受傷而錯失了上大學的機會,她發現自己考的學校雖然不如贏秋,但在某種程度上,在那些難言的愧疚背後,竟然也有一種隱秘的,終於將贏秋比下去的快慰。

因為從贏秋眼睛受傷後的那時候起,再也沒有人在她的耳邊嘮叨著,說她不如贏秋的話。

“我要做什麼,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贏秋終於開口說話,“這些都跟你沒關係。”

她或許也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拿怎樣的態度來對待贏畫,但本能的抗拒驅使著她,讓她沒有辦法再聽贏畫說些什麼。

贏畫立在那兒,什麼想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

但此刻,她又想起自己這一年多來內心飽受煎熬,她忽然又急於擺脫這種無休止的愧疚,“贏秋,那件事情,是我對不起你。”

“可是,”

她的臉上流露出些許矛盾的神情,“我真的,我那個時候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我不是有心的,我沒想過會害你的眼睛成現在這樣……”

贏秋捏著手裡那本書的邊角,“你說這些,是想聽我說一句原諒你,然後你就能心安理得的原諒你自己,是嗎?”

她的話如此直白又尖銳,刺在贏畫的心頭,令她一時臉色稍變。

明明有許多的話想要說,可當她看著贏秋的側臉,好像窗外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都沒有絲毫的溫度,於是她抿緊嘴唇,一聲不吭地轉身出去了。

“小秋,我出去買點肉,晚上給你做紅燒肉吃,你要是有事,你就叫贏畫,讓她幫你。”下午的時候,嚴紅玲站在贏秋的房門口說了一句,然後就提著菜籃子走到堂屋裡。

見贏畫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她就皺起眉,“小畫,等會兒飲水機的水開了,你就去幫小秋倒杯水,還有桌上的消炎藥,你也要給她吃,好好照顧她,知道了嗎?”

“知道了。”贏畫答得漫不經心,連看都沒有看嚴紅玲一眼。

等飲水機的水燒開之後,贏畫一邊在看手機上的微信消息,一邊接水,她也沒太在意究竟燙還是不燙,直接抓了桌上的消炎藥,走到贏秋的房間裡。

也許是看見贏秋午睡起來後自己穿衣服又穿反了,她忍不住笑了一聲,但緊接著她又覺得這樣好像不太好,就走過去,把那杯水遞到她的麵前,“贏秋,吃藥。”

在贏秋接過她手裡的藥片時,她看著贏秋手裡的盲文書,又不由道:“你學盲文,是還想回學校嗎?”

“可是大學課程不是你想象中那麼簡單的,你又怎麼能跟健全的人一樣,跟上他們的學習進度呢?”

贏秋不知道她究竟為什麼總要糾結在她到底複學還是不複學的這件事上,她也聽不慣她這些話,於是她攥緊手裡的藥片,“出去。”

“贏秋……”贏畫皺起眉。

“我讓你出去。”贏秋又說了一句。

贏畫捏著水杯的手指收緊,她終於有些不耐,或許還夾雜著幾分莫名的怒氣,她伸手想要去將贏秋從椅子上拉起來,“贏秋,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我說這些難道不是在為你考慮嗎?”

贏秋想要掙脫她的手,可贏畫卻捏著她的手腕越捏越緊,“事情已經這樣了,贏秋,你能不能好好聽我講話,你可不可以聽我解釋?”

贏秋不肯和她講話,更用力地掙紮。

也是這時,贏畫沒握住另一隻手裡的水杯,裡頭滾燙的熱水傾倒出來,灑在了贏秋捏著藥片的手上。

贏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鬆開手,贏秋沒有準備,往後退了兩步,卻被椅子腿絆倒,她的額頭直接磕在了書桌的邊緣,慣性後仰的時候,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贏畫看到她的額頭出了血,她瞪大雙眼,一時間有些慌亂,水杯從她手裡掉到了地上,而贏秋的手背上已經紅了一大片。

“贏秋……”

她連忙去扶她,卻又不小心觸碰到她手背上的紅腫,“對不起贏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沒想到……”

等她把贏秋扶起來放到椅子上,然後就慌忙拿著手機出去給嚴紅玲打電話。

贏秋覺得自己的額頭很痛,手也很痛,意識也漸漸變得不夠清晰。

“真的對不起啊湘月,我隻是出去買菜了一趟,我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嫂子我很感激你願意來幫我照顧我的女兒,但是你沒說過你會把贏畫帶過來!”

“湘月,我帶贏畫來,是想跟贏秋道歉的,你說她們兩個以前多好,我原本,我原本是想讓她們的關係能夠緩和一些……”

“回不去了嫂子,從我女兒被你女兒拽進門替她擋碎酒瓶子的那個時候起,就都回不去了,你為什麼一定要執著在這件事上呢?你帶她來我家的後果是什麼你也看到了?我女兒又躺在了醫院裡,你滿意了?!”

“我知道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我也知道你因為我丈夫的大哥受了很多苦,可是嫂子,你如果在他第一次打你的時候就及時抽身離開,你也不會把日子過成這樣。贏嘉和他就是個垃圾,他現在進去了,你也和他離婚了,那你就帶著你女兒好好過,不要再來找我,也不要再出現在小秋的麵前,算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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