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可愛(1 / 2)

贏秋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當她醒來的時候,就聽到盛湘月說,贏畫昨天晚上在醫住院樓底下的小花園裡出事了。

嚴紅玲找到她的時候,她不但撞破了額頭,臉上,脖頸,或是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燙傷,而她倒在地上,渾身顫抖,腿軟得連路都走不了。

“她昨天夜裡是又哭又鬨,非說見到了鬼,像是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盛湘月坐在贏秋的病床前,捏著贏秋的手腕,將一杯溫水遞到她的手裡。

“你大伯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醫生還建議她給贏畫做精神方麵的鑒定呢。”盛湘月也覺得很奇怪,“昨天在門外頭看著不還好好的,怎麼就忽然這樣了?”

贏秋捧著水杯抿了一口,半晌也沒說話。

“媽媽,你請了幾天假?”病房裡安靜了片刻,盛湘月忽然聽到贏秋開口問。

盛湘月手裡握著勺子,正想舀粥喂給贏秋的動作一頓,她沉默了一會兒,也懶得瞞著她,“小秋,我已經辭職了。”

沒有幾家公司能夠容忍她請太久的假,何況她手頭的事情都還沒有做完就匆匆回來,平城那邊的經理昨天就在電話裡跟她發了火。

可她到底是人,不是陀螺,沒有辦法二十四小時兼顧工作和照顧病人。

“小秋,媽媽想過了,反正我在平城工作也不方便,還不如回嚴市來再找個工作,這樣守在你和你外婆身邊,我也能安心一些。”

盛湘月將粥喂到贏秋的嘴邊。

當初盛湘月帶著黎秀蘭和贏秋剛剛搬來嚴市,還隻找了一個薪資一般的工作,生活維持得遠比現在還要更加艱難。

後來她又乾脆換了一份工作,隻是連帶著工作的地點也換到了平城去。

贏秋慢吞吞地喝了她喂到嘴邊的粥,垂下眼簾,她也許是想說些什麼的,可嘴唇動了動,她又始終沉默。

盛湘月又喂了一勺粥給她,“小秋,媽媽有一件事想問你。”

“什麼?”贏秋輕聲道。

盛湘月手裡端著那碗粥,此刻正盯著眼前女兒的臉,仿佛是要細細觀察她的神情,不肯錯過絲毫變化,“你……還想不想複學?”

又是複學。

贏秋忽然想起來昨天的傅老師,想起他放在旁邊櫃子上,最後被盛湘月喂給她吃了個精光的那個小蛋糕。

“小秋,你是想的,對不對?”

盛湘月將那碗粥放到一旁,伸手去撫摸她的頭發,“這一年多來,那張錄取通知書在你的枕頭底下,平平整整地放了那麼久,你要跟我說你不想,我是不信的。”

贏秋為了考上京嶽大學究竟有多麼努力,或許沒有人比盛湘月和黎秀蘭更清楚。

“小秋,人這一輩子,不可能沒有遺憾,但我們可以選擇,少留一些遺憾,”盛湘月的聲音在贏秋的耳畔變得越來越輕柔,“小傅說,你已經學會盲文了,現在也可以沒有障礙地了,小秋,大學是允許你這樣的情況複學的。”

“既然這樣,你又為什麼不試一試?”

贏秋垂著腦袋,並不說話,盛湘月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小傅也是京嶽大學的學生。”

盛湘月提起那個溫柔有禮的男生,臉上也不由多了一絲笑容,“他跟我說了,要是你願意複學,他會照顧你。”

這番話說完,盛湘月等了好久,在她就要以為自己是真的沒有辦法讓女兒改變想法時,卻忽然聽見贏秋開口說:“那媽媽呢?”

盛湘月一怔,“什麼?”

“就像我很想複學一樣,媽媽也還是很想畫畫吧?”贏秋稍稍偏頭,去看眼前那一抹模糊的影子。

贏秋仍然記得,媽媽是在爸爸去世的那一年放棄畫畫的,這一放棄,就是好多年。

或許是因為她堅持畫畫的那些年,那條路對她而言仍然黯淡無光,又或許是贏秋父親的離世讓她再不敢觸碰畫筆。

她怕一碰,就想起他。

可是這也並不代表,她真的遺忘了自己曾經最想要觸碰的目標。

“如果媽媽願意重新開始畫畫,那我也願意複學。”贏秋的聲音清晰地落在盛湘月的耳畔。

她一時間,怔怔地望著眼前的贏秋,也不知道為什麼,眼眶忽然就有些泛紅。

那些被她刻意掩埋了好多年的渴望,原來一直有女兒替她好好收藏。

最終,

盛湘月俯身摟緊贏秋,忍著心底翻湧的情緒,平複半晌,才輕輕地說:“好。”

生活有的時候真的很苦,

苦到她眼前全是迷茫的霧,連明天的路在哪裡都看不到。

可是一見自己的女兒,一聽她說話,盛湘月又覺得自己好像還能再堅持下去。

贏秋隻在醫院待了兩三天,就回家了。

外婆的病情已經徹底穩定下來,這讓贏秋和盛湘月都鬆了一口氣,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也終於稍稍放鬆。

盛湘月一直留著當初給贏秋存的學費,即便後來她的眼睛出了意外,這一年多來,盛湘月也一直沒有動那筆錢。

贏秋終於願意複學,黎秀蘭聽了也覺得高興。

天氣變得暖了一些,贏秋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的長椅上,懷裡還抱著那隻小黃狗,她仰著頭,迎上陽光時,那種強烈的光線在她的眼睛裡變得一點都不夠刺眼。

傅沉蓮來的時候,就正好撞見她像個小傻子似的仰著頭,迎著陽光,那雙眼睛眨個不停。

“在做什麼?”他將手腕上搭著的外套隨手放在旁邊的椅背上,朝她走了過去。

贏秋聽見他的聲音,就立即尋著聲音的方向偏頭:“傅老師。”

“我在看光,”

她緊接著又說,“趁著現在還能看到一點點光線,我想記下來。”

他就站在她的麵前,垂眼看她。

“你的眼睛會好的。”

贏秋聽見他溫和平淡的聲音傳來。

這樣的話,贏秋已經聽了很多的人,說過很多次,她搖了搖頭,“傅老師,我感覺得到,我就快連模糊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這種慢慢察覺自己眼前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變得越來越不清晰的感覺,是最令人絕望和無助的,但她從來不會將自己心裡狠狠壓著的那些沉重心事顯露出來,說的話也總是輕描淡寫,仿佛她是真的已經屈服於這樣的現實。

她的眼睛要真的複明,也許隻能期盼奇跡。

而她不知道,她所盼望的奇跡,此刻就站在她的眼前。

這個世界和傅沉蓮原來存在的那個地方並不一樣,他如果要治好她的眼睛,還需要一樣可以煉化靈氣的東西。

其實也快了。

也許很快就會有人將那件東西拱手送到他的手上。

傅沉蓮心頭思緒翻覆,但此刻他麵上的神情卻很淡,他的那雙眼睛也隻顧著在看眼前的這個女孩兒。

“想出去嗎?”

也是此刻,贏秋忽然聽見他問。

她的眼睛稍稍大睜了一些,傅沉蓮看見她的腿來回晃蕩了幾下,然後又見她忙不迭地點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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