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人,前麵就是第五重結界,我們快走!”他深知時間已經再拖不得,便對贏秋喊。
贏秋看清不遠處的那道石門,她點了點頭,和晏子真合力,施術捆住那桑奴,可她術法學得淺薄,還不算純熟,那桑奴不過片刻便掙脫了束縛,她冷笑一聲,頓時便有漫天的冰刺如雨一般砸下來。
晏子真匆忙施術,召出光障來替眾人抵擋。
贏秋還在與桑奴纏鬥,桑奴也許是顧忌著贏秋的仙靈之氣,她始終沒有輕易靠近贏秋,手中的玉骨扇卻飛出來,化作利箭一般朝贏秋而來。
玉骨扇上有一顆顆的珠子掉下來,又好似無端被暗光勾連著,瞬間靠近贏秋,將她困住。
“小秋!”鐘晴看見贏秋被困住,她就連忙拿了旁邊被葉霄扔下的長劍跑向贏秋,可她一劍下去,長劍斷成兩截,而困住贏秋的珠鏈卻並沒有絲毫損傷。
葉霄眼見著那桑奴已經操控著流光將鐘晴給束縛在半空之中,那光便猶如一隻手漸漸在她脖頸間越收越緊,他直接掙紮著爬起來,朝著桑奴而去。
桑奴冷笑著,一團雷火在她手中凝聚,下一秒襲向葉霄時,卻又被忽然乍現的一抹光芒給撞散。
她臉上的笑容消失,偏頭便看見了那個穿著淺色衣衫,身形清瘦,臉色蒼白的男人從另一端走來。
漫漫風雪裡,他的睫羽都沾染了冰雪的痕跡。
“桑奴,他是我的弟弟。”年輕的男人咳嗽著,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
葉霄在聽見這一抹聲音時,就本能地循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
“哥……”他動了動嘴唇。
“葉尋,他是誰都跟我沒有關係,他既來了這兒,就該死在我的手裡。”桑奴陰沉著一張美豔的麵容,但那眉眼終究還是因為那個忽然出現的年輕男人而不自禁地柔和了幾分。
“我可以不管你殺任何人,唯獨他,不可以。”葉尋邁著輕緩的步子走來,望向桑奴的目光仿佛柔情滿溢,從不曾有過任何尖銳棱角。
“葉尋,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桑奴哼笑一聲,紅唇輕勾,“你沒有資格和我說這些。”
葉尋輕歎一聲,回身去看那個已經紅了眼圈兒的弟弟,他又看向桑奴,卻並不說話。
桑奴原本含笑的神情慢慢僵冷下來,她睨了葉霄一眼。
“如你所願,我可以不殺他。”她竟然妥協。
葉尋彎唇,尚有幾分蒼白的麵容讓他此刻看起來猶有幾分病態,姿容清雅,便好似個病美人一般,他看向桑奴的神情又是滿含溫柔。
“葉尋!”
葉霄忍無可忍,“誰要你替我求這個魔女了?”
葉尋聞聲回頭,看著葉霄時,他的神情又有幾分複雜,“葉霄,你不該來。”
“我他媽這次不是為了你來的!老子上次像個傻子一樣把你救回去,結果你又偏偏要跑回來!這個魔女有什麼好的?!我問你葉尋!你為什麼一定要喜歡她?!”
他幾乎崩潰。
葉霄守了好久的秘密,到底還是被他自己說了出來。
不說又有什麼意義,這裡的所有人都看見了,看見他的哥哥葉尋跟這個北荒的魔女在一起。
“葉霄……”
葉尋原本還要再說些什麼,卻見那邊正幫著贏秋去弄她身上的珠鏈的妖怪們忽然跟煙花似的炸得躥上天,又落到了不遠處的雪地裡。
強大的氣流四散開來,震得在場所有人都身形不穩,險些摔倒。
緊接著眾人便都看見贏秋已經懸在半空,她此刻渾身都沾染了不少血跡,那都是桑奴困住她的珠鏈裡蔓延出來的冰刺紮進她的血肉裡造成的。
贏秋周身都散發著淡銀色的光芒,她臉上還留有擦傷的痕跡。
她手指間的光芒好似裹著此間最為凜冽的風,徑自湧向桑奴。
也是此刻,葉霄連忙喊:“小夫人,晏子真你們快走!”
贏秋有些脫力,就要摔下半空時,卻被晏子真握住了手腕,兩人的身形便在頃刻間化作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過了那道石門。
贏秋感覺自己好像在不斷下落。
風擦著她的臉頰,好似刀刃劃過皮肉一般的疼。
直到她摔落在地,渾身的骨頭都好像被摔斷了一樣的疼,她縮成一團,眼睛裡泛起淚花,卻聽晏子真忽然喊了一聲,“君上!”
她驟然睜開眼,入目的就是縹緲的煙雲,還有身下這一片好似厚厚冰層一般的地麵,在這封凍的冰層之下,好像還有水流脈脈。
周遭什麼也沒有,猶如漆黑的夜空一般,點綴著億萬星辰。
好像她隻要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顆星星。
她看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宛如木偶一般,不斷地往更深的黑暗裡走去。
“小蓮花!”她大聲喚他。
可他腳下卻沒有絲毫停留,就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她的任何聲音似的,仍然在往前走。
“君上看起來有些不對勁……”晏子真擰著眉,說了一句。
下一秒,他發現自己的雙腳被冰層蔓延出來的寸寸寒冰凝固,他連忙去看贏秋,卻見她雙腳下的冰層已經被她的仙靈之氣融化。
贏秋發現了晏子真的異樣,她連忙施術幫晏子真融了那些就要寸寸凝結在他身上的寒冰,再回頭時,她卻看見傅沉蓮已經往那忽然出現的幽深漩渦裡去了。
她隻來得及看清他的一寸衣角。
“小蓮花!”贏秋想也不想,直接跑過去,隨著那漩渦釋放出來的氣流,一同被卷了進去。
“小夫人!”
晏子真卻已來不及再阻止,那漩渦已經在他眼前驟然消失。
——
“沉蓮,如果你肯聽話些,我們父子之間,又何至於走到這一步……”
那個男人的輕歎聲,仿佛就在耳畔。
傅沉蓮雙目空洞地立在這虛無的黑暗裡,眼前所見,卻是那些他曾親身經曆過的一切,可他卻又在那些混亂的記憶裡,看到了屬於自己的,另外一個結局。
那是一個從來沒有遇見過小瞎子的自己,他是父親手裡最聽話的傀儡,他替父親殺了許多人,也聽從父親的命令,娶了那個女蘿妖。
於是不等百年之後,他便被女蘿妖摘了一瓣蓮花,他後來在旭日峰上殺了天元宗首徒楚靖陽,而他最終,還是死在了父親傅凜的手裡。
那或許該是傅沉蓮原本已經注定的結局。
卻因為那個忽然闖入他的世界裡的小瞎子而發生了一些改變,是她讓他懂得反抗父親,懂得將自己看做是一個人來活著,也是她阻止了他同女蘿妖成親,也因此,父親與女蘿一族的交易失敗,他也沒有本體受損,於是才能在那旭日峰上,被傅凜一劍穿心後,還能撿回一條命。
可是說到底,此後百年時間的苟活,於他而言又到底有多少意義?
“我以往教你的許多事,你都忘得乾乾淨淨,那個小瞎子教你的,你卻偏生記得清楚……”他縮在這滿目黑暗裡,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男人的影子,他在笑,仿佛是在嘲笑傅沉蓮此刻的恐懼,“沉蓮,我說過,你逃不開我的掌控,你就是我製造出來的傀儡,既是傀儡,你就不能不聽話。”
“記得我告訴過你什麼嗎?你母親是死在你的手裡……”男人笑著,語氣變得陰沉又古怪,“你說像你這樣殺母弑父的孽障,該不該死?”
所有人都以為,傅凜是死在楚靖陽的未婚妻——程照花的手裡。
卻不知道,他原是死在傅沉蓮的手裡。
他原本應該死了的……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又會出現在傅沉蓮的眼前?
也許是覺得傅沉蓮此刻的反應仍不夠有趣,傅凜一揮袖,便有一道光幕乍現,於是傅沉蓮便親眼看見光幕裡那個尚在繈褓的嬰兒被傅凜抱在懷裡,手中被塞了一柄更為小巧的匕首。
他就用術法操控著嬰兒的手,直接將匕首刺進躺在床上,隻能睜著一雙眼睛,卻無法動彈的那個柔弱女人的胸膛裡。
鮮血迸濺出來,沾染在小嬰兒的臉頰。
唇角染血的女人滿眼含淚地在看自己的兒子,而雙目純淨,懵懂無知的嬰兒卻在望著她笑。
傅沉蓮終於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逼瘋。
他雙眼泛紅,緊緊地盯著那個懸在半空中笑得開懷的男人,手中長劍既出,他直接飛身上前,好似無章法一般地去砍傅凜那虛幻的影子。
下一刻,他的身體卻又驟然下落。
好似那些曾穿在他身體裡的跗骨絲又重新生長出來,他如同一個提線木偶一般,被按在了冰冷的地麵上,渾身的跗骨絲收緊,在他的骨髓關節裡穿行,痛得他渾身顫抖。
傅凜的聲音再度傳來,仿佛離他很近很近,帶著令人生寒的溫度,“沉蓮,你說你的母親,會不會恨你?”
母親曾是傅沉蓮除了贏秋之外,腦海裡唯一溫柔的影子。
可如今傅凜卻撕開他心裡這道血淋淋的口子,逼迫著他一遍又一遍得去看那光幕裡將匕首送入母親胸膛裡的自己。
他像個瘋子一樣想要掙脫開傅凜的束縛,一顆顆的眼淚順著眼眶砸下來,腦子裡仿佛不斷有什麼在衝撞著,他幾乎精神已經崩潰。
他幾乎就要淹沒在自己這些矛盾的記憶裡,伴隨著傅凜的聲音,他就快要找不到自己的意識。
“小蓮花!”
可他卻忽然聽見她的聲音。
“小蓮花你醒一醒!”
好像離他很近很近。
傅沉蓮勉強睜開眼睛,又覺得自己眼前的這一切開始在他眼前變得模糊起來,就連傅凜的影子也破碎無聲。
慢慢地,
他看清了眼前這一張白皙明淨的麵龐。
女孩兒的雙手捧著他的臉,指腹溫柔地替他擦去臉頰的淚痕。
在他的目光裡,她的眉,她的眼,都是那麼好看。
他的睫毛顫了一下,
眼淚又砸下來,就滴在她的手指上。
“阿秋……”他動了動嘴唇,嗓音嘶啞得厲害。
好像眼前的她,是一場他不忍打破的夢。
他的聲音很輕,還有些發顫。
“我,我看見父親了……”他有些無語倫次,也許是剛剛的那些畫麵讓他此刻根本沒有辦法保持冷靜,他也忘了她早就丟失了那段記憶,像個驚慌失措的孩子一樣抱著她,“我看到我,我看到我殺了我的母親,阿秋,我真的殺了她……”
“你沒有,傅凜是騙你的,”贏秋回抱著他,眼睛也有些泛紅,“小蓮花,你不要相信他說的話。”
也是這一刻,傅沉蓮終於意識到了些什麼。
他渾身一僵,忽然又鬆開了她。
他的那雙泛紅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仿佛是不願意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後來,他嘴唇微動,“你……”
卻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仿佛仍然不敢問她。
贏秋想對他笑的,可是眼眶裡卻有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小蓮花,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想起你是活在我夢裡好久的少年。
也想起我曾在你的世界裡,陪你伴你,將你藏在心裡好多年。
作者有話要說:贏秋:我終於找到我失蹤的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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