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當聽到唐恢這句話時,華紅升的心想被一下子抽空一般。
他不認識我爹?這是……
他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從小到大,周圍人就不斷告訴他,唐恢是他父親的故交好友,不僅他的命是他救的,兩家更有婚約。
自己對此深信不疑,從來沒有懷疑過。因為告訴他這些的,是他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
可萬萬沒想到,他所相信的一切,竟然是假的?
房內的談話還在繼續,他不想聽,卻不得不聽下去。
“什麼?爹您不認識趙伯伯?”同樣驚訝的還有唐冰清,她秀眉緊蹙,“那,指腹為婚……?”
唐恢黯然搖頭,“爹與趙春山沒有交情,更談不上什麼指腹為婚了。”
“沒有指腹為婚?那……趙伯伯的遺物從何而來?還有那兩塊玉佩?”唐冰清急道。
唐恢斜仰頭,回憶往事,“為父當年第一次見趙春山,是在紅升剛剛出生的時候。當時,我奉皇後娘娘之命,尋找一張宮裡失蹤的藥方,而這張藥方,意外的落入趙春山之手。我便前去討要,可無論為父如何軟硬兼施,趙春山卻一口咬定,那藥方已被他毀了。”
頓了頓,他又道:“趙春山雖不是醫者,但作為藥商,他比許多醫者都癡迷於藥和藥方,試問這樣一張驚世奇方,他怎麼可能損毀?為父自是不信,故而派人潛入他府中監視,搜查,但一直也沒有結果。”
“那後來呢?趙伯伯一家中毒,該不會是爹您……?”唐冰清驚懼的看著唐恢。
唐恢搖搖頭,“爹是個醫者,怎麼可能乾殺人之事?”
“那趙伯伯一家究竟是怎麼死的?”
提到這個,門外的華紅升緊緊攥著拳頭,身體不覺繃緊,他想知道真相,也為這個即將揭曉的真相而感到激動。
“那是在我見過趙春山的一個月後。我派去監視趙家的人回來說,趙春山死了。我聞訊趕去趙家,但為時已晚,趙春山一家全死了,死於中毒。而且現場一片狼藉,顯然有人翻過。我抱著一絲僥幸,又去了書房裡尋找,雖然沒有找到那張藥方,但找到了不少與醫藥有關的手抄筆記,那是趙春山這麼多年所記錄的,很有價值,我便將這些手抄本帶走了。”
“那華紅升呢?他當時在哪兒?”唐冰清追問。
“要不說紅升命大呢,就在我趁夜要離開趙家的時候,聽見院中有聲音,是嬰兒的聲音。我尋聲而去,這才發現在搖籃裡剛剛睡醒的他。看著幼子可憐,我便將他帶走。又因為他是趙春山的兒子,我不能將他帶回京城,所以,就將他送去我師兄華風那裡,讓他代為照顧。”
唐冰清仍然不解,“若隻是這樣,爹與趙家沒有舊交,為何要許下婚約呢?”
“那是後來的事了。爹後來得知趙家遇害之日,趙家的管家並不在家中。那麼那張藥方很可能就在管家手裡。我猜想那管家總有一日會將藥方交還給華紅升,所以……”
“所以,爹打從一開始謊稱有婚約,要女兒嫁給華紅升,就是為了替您監視他?”唐冰清聞言氣道。
“爹也是沒有辦法。我們一家都仰賴皇後娘娘,替娘娘辦事,爹沒的選擇。”唐恢說罷,拍了拍女兒的肩,“其實,這就是個秘密,隻要你不說,它就永遠都是秘密。清兒你不也喜歡紅升嗎?”
“我……”唐冰清猶豫,她知道自己的心意,是真心喜歡華紅升的。無論那指腹為婚是不是真的,她對他的心意卻是真的。
唐恢輕拍她握著藥包的手,“隻要此事成了,你與紅升便回神農穀過神仙眷侶的日子,京城裡就算驚濤駭浪,也與你們無關啦。”
聽到這裡,華紅升已經難以再支撐自己的身體,他感覺渾身發冷,是對這麼多年的謊言而感到心寒,還是對周圍所有這些貌似友善卻包藏禍心的人感到害怕。
他踉蹌一步,知道自己再在這裡,必被裡邊的人發現。他轉身回到自己的房裡,癱軟在桌子上,腦子裡一片混沌,不知是憤怒還是悲傷。
若自己曾經所認知的一切都是假的,什麼才是真的?
時間在淩亂中度過,也不知過了多久,天已大亮,他的思緒被房門外忽然射入的一道光打亂。
唐冰清推門進來,手裡端著冒著熱氣兒的粥。
“原來你在啊?我在門外敲了半天也無人應聲,以為你不在,就自己進來了。”說著,她將熱粥放在桌上,往華紅升麵前推了推。
華紅升此刻並不想看見她,隻要看見,就會想到自己這麼多年就像個傻子一樣,任人欺騙。
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看著眼前煙霧繚繞的熱粥發呆。
唐冰清見他麵色蒼白,不覺皺起眉頭,“紅升,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華紅升搖了搖頭,“我沒事。”
“那清兒方才在外敲門,你為何不應呢?”唐冰清觀察著華紅升的神態,偶爾眼角朝那飄香的熱粥瞟一眼。見他始終不語,便又推了推桌上的粥,“算了,先喝點兒粥吧。”
華紅升不想喝,搖了搖頭。
“喝點兒吧,這可是清兒一早起來熬的。”唐冰清說著又將碗往他麵前推了推。
華紅升看著那從粥中冒出的水霧,視線越發模糊,漸漸的頭開始發暈,胸口越來越覺得憋悶。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在這裡呆下去,便起身取了箱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