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一完,咱們連飯都要不上了。”
夜晚,金江城外唯一一座破廟門前,紀老大帶著手下嘍囉們回了他們的聚點。那抱怨聲離得老遠就傳進了廟裡。
幾個人空手而歸,一到門前竟聞見了裡邊傳出的米飯香味兒。
“什麼味兒?這麼香?”
乞丐們當時眼睛都亮了。
“這還聞不出來?是米飯的味道。”
一個說完,另一個補充道:“是新鮮的米飯,沒有餿,更沒有發黴。”
乞丐們一個個流著口水奔來,進了廟門一看,發現了好些日子沒見的黑子,還有那個不識好歹的夏粼。
倆人正蹲在一口嶄新的,沒缺邊,沒磕碰的砂鍋前,砂鍋下,是劈啪作響的柴火,鍋上是伴著香氣的水氣。
幾個人一看,我們在外頭東奔西走沒搶來一錢半子兒,連口剩飯都沒要下,這幾天不見,居然有新鍋新米在這兒做飯?
常言道:不患貧而患不均。
見狀,乞丐們心裡的平衡頓時被打破,尤其是紀老大,臉拉的老長,當即給左右使眼色。
左右嘍囉明白意思,這是讓他們過去搶。幾個人叉腰的叉腰,擼胳膊的擼胳膊,凶神惡煞,氣勢洶洶的來到砂鍋前。
他們正要伸手拿鍋,蹲在地上的夏粼忽然抬起頭,滿臉堆笑。
“喲,你們回來啦?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啊?”
幾個乞丐一瞧,要和我們分享嗎?
其中一個有點憨傻的立刻點頭,“要。”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他後腦勺上被紀老大狠狠拍了一掌。
“要什麼要?你以為還是白天要飯呢?真是爛泥扶不上牆。”紀老大把他扒拉開,親自上陣,俯身就要取鍋。
黑子伸手給他攔住,“誒?你想乾什麼?”
紀老大道:“這是我的地盤,所有要回來的東西,全是我的。”
聞言,黑子的臉色明顯一沉,隨後忍下一口氣,斜挑眼角,“姓紀的,你可彆忘了我師父是誰?咱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可彆逼我。”
紀老大居高臨下的俯視黑子,嘴角一抹嘲笑,“哼!你師父是誰?不就是個死了的糟老頭子嗎?當初留你們師徒在這過夜,那是可憐你們,你還真當我會怕你們嗎?”
黑子氣的拳頭攥的咯咯響,站起來就要跟紀老大打架。
紀老大是什麼出身?就算是瘸了一條腿,但在這群營養不良的乞丐當中,他就是那最強壯的。
夏粼見狀不妙,趕緊打圓場,“你們都是乞丐為什麼不能相親相愛呢?反正做了一鍋,就是有諸位兄弟的份兒,大家一起嘛……”
“哼。”紀老大掃了眼地上的鍋,“就這麼點兒,我一個人就全吃了。”
“啊?你是豬嗎?”夏粼脫口而出。
紀老大一聽,當即暴怒,“敢罵老子?給我打,打的他們滿地找牙!”
幾個嘍囉當時將二人包圍,正要動手,紀老大大喝一聲,“等等!”
乞丐們不知道他要乾什麼,紛紛回頭看他,以為他或許要先動手還是怎麼的,沒想到,他竟隻是俯身把砂鍋端走了。因為手上繭子厚,都不怕燙,就那麼端著,帶著炫耀的眼神蹲香案上吃去了。
紀老大手裡這鍋蓋一掀,他手下那些乞丐一個個口水都藏不住。
餓了好幾天啦。
黑子拉開架勢就準備與這些人硬剛,可夏粼並沒有打架的習慣,作為一個文明人,當然會選擇更猥瑣的方式。
“哎哎,幾位兄弟,先彆動手。”
“怎麼樣?怕啦?”一個乞丐道。
夏粼沒接倔的話,朝背後抱著鍋狂吃的紀老大抬了抬下巴,“你們瞧瞧,那就是你們的老大?他把一鍋都吃了,讓你們喝西北風還不算,還讓你們乾體力活兒。拳腳無眼,打傷了,他又不疼。到時候不全是你們受罪?”
幾個乞丐一聽,眼睛裡泛出了幽怨。
“那有什麼,那是我們老大。”
乞丐帶著哭腔的嘴硬,夏粼聽著都覺得好笑。
黑子二百五勁兒上頭,“彆跟他們廢話,打就對了。”
“你少廢話!”夏粼一句話給他嗆了回去。
黑子這個氣,剛被姓紀的挖苦了,我這剛收的親小弟居然敢懟我?!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
夏粼接著挑撥離間,“真正的大哥,應該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後。你看我們黑子老大,什麼時候都護著我這小弟,有吃的也先讓我吃,打架他上。寧可自己餓肚子,也不讓小弟受罪,這才是當老大該有的樣子。”
幾個乞丐相互對視,心說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