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打了!”
“唔!……”
夏粼的眼神從剛才的恐懼,變成了憤怒,甚至伸手去抓沈訣的臉。
沈訣這個氣,“殺手就在前麵,你不想活啦?”
殺手?不是鬼?
隻停頓了一下,夏粼再次用力掰他按在自己胸口上的手。
沈訣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掌正牢牢按在她身體最柔軟的地方。隻是因為太不明顯,加之情緒緊張所以沒有及時發現。
沈訣:……
他趕緊收手,借著夜色遮擋了自己泛紅的臉。
夏粼使勁兒揉了揉自己差點兒被按凹的小胸脯,鼓著腮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嘟囔,“臭流.氓!”
沈訣:……
活了這二十大幾的歲數,有人說他冷血,有人說他弑殺,甚至有人說他陰險,可這個,流.氓……?
對這詞有點不大適應。
想不到合適的回應,他隻能裝聽不見,側過身去從巨石後朝前方暗夜處觀察。
夏粼撫摸胸口,跟著探頭張望。
前方的黑影仍然在夜色中詭異的聚集在一起,好像一隻隻潛伏在暗處的餓鬼,正準備隨時衝上來吸食人類的靈魂。
她捋了捋自己亂蓬蓬的頭發,鬱悶道:“我都偽裝成這個樣子了,怎麼還能被發現啊?他們是什麼人,不是你們一夥的嗎?”
“不像是朝廷的人,看樣子更像江湖殺手。”沈訣目視前方,沉聲道。
夏粼聞言愕然,“殺手?!不會吧。有你們這些鷹犬追捕還不夠,現在又來了殺手?不對,他們也許不是衝我來的。”
“你看他們個個帶麵具,全身上下捂的一寸不露,就知道是衝誰來的。”
“麵具?”夏粼攏眼神仔細的看,黑暗中,除了一顆顆黢黑的腦袋,什麼也看不清。“喔,你那是什麼眼睛?烏漆嘛黑的,也能看見人家一寸都不露?”
沈訣心中得意,嘴角剛要揚起,夏粼又道:“難怪你們被叫成是鷹犬呢,果然眼神兒跟飛禽是一個體係的。”
沈訣:……
“不就一本書嗎?至於嗎?還殺手?我大不了把書給他們啊。”
“他們是殺手,收錢殺人,除了人命,恐怕他們什麼都不要。”沈訣冷冷的道。
“啊?!”夏粼差點兒喊出來,“我又沒招他們,乾嘛殺我?”
“放心吧,他們應該並沒有發現你,隻是在這裡接頭而已。不過,他們耳力很好,不想被發現,就彆多嘴。”
夏粼不以為然,“你不是高手嗎?出去跟他們打呀。”
沈訣斜了她一眼,“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江湖中殺手幫會很多,其中不乏頂尖高手。這麼冒然出去,隻會兩敗俱傷。他們接頭之後就會離開,隻要在此暫避就好。”
夏粼悶下頭,眼神遊移,心中暗暗腹誹:兩敗俱傷,我做夢都想你們兩敗俱傷。居然不上當,哼。
果然,如沈訣預料的那樣,天亮前,那夥殺手伴隨一陣忽然的秋風,呼的一下就消失了。
嗯,殺手走了,那麼接下來……
夏粼側目身邊的另一個麻煩,手在身下默默的攥起一把土……
“雖說殺手並沒有確定你隱匿何處,但他們既然在此地接頭,應該是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沈訣淡然的一句,夏粼剛要揚起的手,又在身下停住了。
沈訣一瞥,接著道:“跟著我,在進京前,我不會要你的命,但你若離開我,便無人保護,可能隨時被殺。要跟我走,還是自己走,你考慮清楚吧。”
說罷,他起身獨自朝城門的方向走去。
夏粼怔了怔,又把手裡的土悄無聲息的放下。
他說的對,看來,我得先借他的力量,遠離那些殺手才行,然後再想法跑。
嗯,就這麼定了。
“哎!我跟你走,等等我!”夏粼追了過去。
“想明白了?”沈訣像是早就猜到一般的平靜。
“當然了,活著總比死了好吧。”
“算你識趣。那你就老實點兒,彆給我耍陰招。”
耍陰招?
嗬,那是必須的。
夏粼暗中盤算。
***
二人一前一後,一路回到金江城。
晨曦時分,城門剛剛打開,沈訣帶夏粼來到一家幽靜人少的客棧。
“我今日要在此地準備些東西,所以,在此暫住。”
這時,陳武拿了一套衣服進門,扔給夏粼,“換上。”
夏粼提起衣服一瞧,青綠色錦衣,還有一頂帶尖的紗帽。
“誒?這不是錦衣衛的衣服嗎?你讓我扮你手下呀?”
沈訣道:“現在盯著你的人已經遠不止北鎮撫司了,江湖上各路人都在尋你的下落。有的為了懸賞,有的為了搶書,還有的,為了要你的命。那些領賞搶書的,或許還好,若一旦遇上要你命的,就算你跟著我,也未必安全。所以,跟著我,想不引人注意,就得扮作我的人。”
“你的人?”夏粼擰著眉毛,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
“換完下樓吃飯。順便看看你這扮相,能不能掩人耳目。”
“等等。”夏粼好奇的攔住沈訣,“奇怪,你這次不要綁著我了嗎?不怕我一會兒換衣服的時候跑了?”
“跑?”沈訣扯唇,“你能跑到哪兒去?況且,你是個聰明人,你該知道留在我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那……”夏粼舉起雙手,在他眼前活動手指,“你也不怕我給你下毒啦?”
沈訣抬手擋開她懟在自己麵前的一雙爪子,不屑道:“你兩次都沒殺我,證明你無意要我的性命,我還有什麼可防的?”
夏粼抿嘴做了個鬼臉,“那你也不怕我再給你下迷藥,再給你扒光了綁到樹上?噗!”
說完,她自己先樂了。
旁邊陳武一臉黑線,仿佛聽到了不該聽的內容,一個勁兒往門外躲。
沈訣倒似習慣了這種調侃,在短暫的尷尬過後,威脅道:“你敢!”
夏粼知道他隻想把自己押回京城,並不會傷害她,所以有恃無恐,“切,有什麼不敢的?你還能殺了我?”
“我倒是不會殺了你,不過……”沈訣淺笑一聲,轉身朝她步步逼近,“你信不信我會以牙還牙?”
嗯?以牙還牙?
夏粼被這家夥忽然間放光的眼神嚇了一跳,不禁向後退步。
“你,你……,好歹是個官兒,不,不會亂來的吧?”
沈訣繼續逼近,帶著上揚的嘴角,和禽獸般的眼神,“會!不是你說的?我沈訣就是個欺男霸女之徒嗎?”
“我我我,我那就是胡說八道……”
“我不否認。”沈訣打斷。
“哈?”
“你說的對,我就是喜歡欺男霸女,尤其是對漂亮的嫌犯……”
夏粼被逼到牆根,無路可退,她左右窺視,尋找遁走的機會,咧著嘴乾笑,“怎麼會呢,你看你,一表人才,追你的姑娘排成排,怎麼可能還乾那種下流的事?對不對?”
“啪!”沈訣一掌拍在牆上,沒有正麵回應她的話,反而壓低了聲音,帶著警告的語調,“所以,除非你殺了我,否則,就給我老實點兒,千萬彆再耍滑頭。不然,再讓我抓住,我一定讓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哼哼哼……
夏粼心,肝,脾,肺,腎一起顫,這家夥太嚇人了。
她身子一彎,從沈訣的胳膊下鑽出去,呲溜鑽進房內一道屏風後躲避。
沈訣看著她映在屏風上瑟縮的身影,忍不住失笑。
幾句話就嚇住了,嗬。
搖了搖頭,他對屏風上的身影道:“把書給我。”
話音剛落,屏風後一本書飛了出來,沈訣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隨手翻看,確定是真書後,這才出了房門。
直到聽見關門聲,夏粼總算鬆了口氣。
“這個人,剛才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是嚇唬我的吧?”
“真叫人猜不透啊……”
沈訣下樓時,注意到陳武滿腹心事,問道:“有話就說。”
陳武躊躇道:“大人,您為何對她如此客氣,乾脆綁了不是更放心?”
沈訣道:“隨她去吧,反正我們已知她容貌,她就是插翅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可是……”
“小二!”二人說話來到樓下落座,沈訣打斷陳武,招手叫來了小二點菜。簡單點了幾道菜後,他自信道:“彆看她瘋瘋癲癲的,可心裡清楚的很,至少在這裡,她一旦離開我們的保護,恐怕太陽還沒下山,就被人殺了。”
陳武一臉狐疑,“大人,就算她不跑,也難保她不使些手段,萬一離開金江她又使詐,您就不怕……?”
“無妨,我自會小心。”
陳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大人,您,您該不會……”
沈訣側目,“你何時變的如此磨嘰了?有話就快說。”
陳武把牙一咬,“您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沈訣一怔,不覺扯唇冷笑,“哈哈哈……!怎麼會?我又沒糊塗。”
“不是就最好了。大人與她不光有兵賊之隔,當初還是您帶人圍剿的千毒門。彆看她現在向大人討好,可說到底,大人與她可是仇人。”
沈訣笑了笑,“你跟了我快十年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我沈訣心裡,除了謹記要效忠陛下,彆無旁物,又怎麼會對一個區區女犯動心?彆說動心,就是一丁點心慈手軟都不曾有。”
“大人這麼說,屬下就放心了。”陳武點了點頭,“對了,既然《無字書》已經拿到,未免再出意外,不如由屬下先行送往京城吧。”
“先不急。我始終不相信夏粼對書中秘密一無所知,趁她在,我想好好問問她。”
“這毒女狡猾的很,若不用刑,她定然不說實話。”
沈訣眼睛微微攏起,顯出一絲狡黠,“嗬,我有彆的辦法試探。”
這時,小二送來飯菜,陳武隨手拿了兩個饅頭,“大人,毒女已抓獲,我先去給彭大人傳信。”
“好,你去吧。”
陳武剛走,夏粼穿戴好下了樓。
沈訣抬頭這麼一看,青綠錦衣,紗帽皂靴,還真像那麼回事。
等夏粼下樓站在沈訣麵前,猛的一抬頭,同時掀起帽簷,露出來她粘了小胡子的臉,沈訣差點兒笑出來。
“誒!我這個怎麼樣?”夏粼擠眉弄眼的問。
沈訣打量一番,一本正經道:“不錯,比扮其他的更像。”
被這煞星讚同,夏粼來了精神,往他旁邊一坐,壓低了聲音道:“你可真行啊,不愧是朝廷的鷹犬,居然能想到這個辦法。絕了。我剛才在房裡左右照了半天,還真不錯呢。”
說著,她注意到桌上的飯菜,“誒?點菜啦?”她一點兒沒客氣,拿起筷子吃飯,“嗯,不錯不錯,這麼豐盛的早餐。有燒麥,包子,海鮮粥,好吃好吃。你們,呃不,咱們錦衣衛的夥食還真不錯啊。果然跟著你是比跟著那個摳門兒的……”
話說一半,她眼裡忽現一絲憂傷,不往下說了。
沈訣嘴角勾了勾,側目向門口望去。此時,華紅升正背著箱籠,站在那裡看著喬裝改扮的夏粼,雙眼布滿血絲。
夏粼塞了一嘴吃的,無意間發現沈訣的眼神,便順著他的目光看出去。
呃……
華紅升?
看見他,比看見沈訣對她來說是更可怕的事情。
她急忙把臉彆向一邊,避免與他對視。
但隻是她這匆匆的一瞥,卻給了華紅升動力,使他不由自主的走進客棧。
沈訣看著他,不加絲毫情感的笑道:“華神醫居然還在金江城?”
“我說過,要查清楚杜家的事。”華紅升目光黯淡道。
杜家?
這個呆子為何會對杜家的事如此好奇呢?
是因為那張藥方……
可是不對呀,我也是才聽黑子說的,他怎麼可能知道?
沈訣聞言一笑,“嗬,那麼華神醫可查到任何端倪?”
華紅升搖頭。
沒查出來。
這完全在沈訣意料之中。
“華神醫乃是醫者,治病救人在行,可要論查案,恐怕就不行了吧?”
“沈大人難道就不想多留幾日,查清此案嗎?”
多留幾日?
夏粼一想,那不就能晚去京城幾天嗎?期間會有更多種可能喲。
她抬起眼皮,希望沈訣能答應。
但沈訣嘴唇一揚,不以為然道:“沈某有重任在身,眼下,任何案子,也沒有押送要犯回京重要。若華神醫實在對杜家一案有興趣,沈某可知會金江知府,讓他務必查個清楚。”
“可惜官府已將此案草草了解,說是杜家老太瘋癲**。”華紅升道。
“那便是瘋癲**吧,終歸是小門小戶,不值一提。”
“眾生平等,沈大人怎能如此草率?”
見這二人爭執不休,夏粼眼珠一轉,“對對對,其實你應該留下來查一查這案子。”
伴著她雙手在沈訣胳膊上一握,頓時吸引了這兩個男人的目光。
華紅升心裡不由得泛酸,藏在袖子裡的雙手緊緊的攥著。
沈訣在愣了一下之後,反倒露出一絲得意,向上瞟了眼華紅升,隨後反問夏粼,“我留下查杜家案子,你好晚幾日入京?”
又被他猜中了,這隻沒毛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