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宮內,轟然巨響之聲不絕,護衛們手持刀劍,對準了套住了小影的鐵罩。
鐵罩在劇烈震動,破裂之聲不斷響起,最外層的鐵板逐漸變形,硬生生凸出一個拳頭的痕跡。
護衛們麵麵相覷。
都說刺客不長於力量,這位功力竟然也驚人的深厚。
忽然一聲爆響,厚達三寸的最外層鐵板終於破開,一隻拳頭出現在洞口,隨即以洞口為中心,裂痕如蛛網蔓延,下一瞬哢嚓一聲。
赤雪:“刺!”
刀劍齊出,戴著麵具的護衛們一步不退,任那些鐵板砸在身上臉上,長槍長劍越過紛飛的碎片,刺向那個長嘯而出的人。
碎片共血雨紛飛,這一瞬間小影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劍,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閃電般縱起的身形卷起碎鐵如黑裙,下一刻轟然聲響,殿頂撞破,屋瓦上劈裡啪啦一陣亂響,轉眼遠去。
披著黑色大氅,掩了一身血跡的鐵慈,此刻站在宮牆後側,緩緩回首。看著那女子披血踉蹌而去。
從她最後踩壞無數琉璃瓦來看,傷勢不輕。
她隻麵無表情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去,她麵前有一個秘密洞口,架了一隻千裡眼,鐵慈看了一會,緩緩放下。
果然。
段延徳也在看,他不認得那群人,看上去像是一群村民,然而就沒見過這麼厲害的村民。
看著皇太女神色,他道:“殿下認識?”
鐵慈點點頭。
她閉目想了想,心知她的死訊確實把人勾出來了,但是要想將這群人全部誘進重明宮一網打儘,幾乎不可能。
更不要說宮裡還有內閣的臣子。
接下來就看童如石到底會不會進重明宮了。
對麵,童如石目光在緊閉的宮門上掠過,並沒有上前。
他隻是揮了揮手。
他身邊阿黑上前一步,半跪於地,拳頭對地麵一擂。
孫娘子則飄了起來,人影在空中一閃。
劈啪兩聲巨響幾乎同時響起,阿黑膝前地麵裂出一條大縫,縫隙直抵重明宮牆,順著牆根蜿蜒而上,轉眼形成一片密布的蛛網,片刻後,轟然一聲,倒了半截牆。
孫娘子一個翻身,如一隻輕盈的鳥從牆頭上返回,重明宮牆上的弩箭因為震動齊齊射出,卻根本追不上她的身影,而她立足過的牆麵,出現無數斑駁的印痕,一霎之後,風一吹,厚實的牆壁,化在冷雪中。
隻一眨眼,重明宮的宮牆,便一左一右破了兩個大洞,像兩個巨大的創口,透過創口,能看見滿庭惶然的衛士,更遠一點的門半開半閉的大殿,和殿內的一片狼藉。
童如石示意崔軾上前。
崔軾笑一聲,緩緩走上前去,手指輕輕一彈,一縷黑線順著破損的牆洞散入,靠近牆麵的幾個護衛忽然無聲無息倒了下去,他身邊的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去扶,手剛觸及對方肌膚,立刻也倒地,瞬間僵硬。
有人喊:“毒厲害,不能靠近!”
衝上來的人潮水般退下去。
童如石靜靜地道:“裡頭的人聽著,一刻鐘之內,將皇帝和皇太女的屍首抬出來,玉璽也拿出來,擱在皇帝屍首之上。一刻鐘之後如果還不應命,這毒就送進整個重明宮。”
鐵慈在阿黑她們出手的一刻已經回到了內殿,並沒有看外麵。
聽見外頭的傳音,她麵無表情。
段延徳焦灼地道:“殿下……”
鐵慈搖搖頭,閉目養神,段延徳不敢打擾,自己去組織護衛組成防線,眼看時間已經過半,回到殿中,卻看見鐵慈正在寫字。
這種時候,她依舊一筆一劃,寫得從容。
段延徳不知道是該感歎太女每逢大事有靜氣,還是該擔憂太女是不是已經瘋了?
鐵慈寫好,擱筆,還看了看。
段延徳焦灼地看著西洋鐘。
鐵慈道:“次輔去罵罵亂臣賊子吧。”
段延徳:“啊?”
鐵慈輕聲道:“悲憤、絕望、不甘、痛恨……就當寫一篇討賊檄文,罵滿一刻鐘再哭著回來,無奈忍痛投降。”
段延徳:“……”
鐵慈揮揮手,段延徳隻好出去哭罵。
好在殿試一甲出身的老臣,罵人不算難事,段延徳隱約領悟鐵慈的意思,縮在牆後大罵亂臣賊子,狼心狗肺,罵得童如石臉色鐵青,忍無可忍下令給他點顏色,宮牆前煙塵滾滾亂石齊飛,段延徳被護衛拚死拖了回去,猶自爆發出一聲絕望的大哭。
鐵慈在殿內聽著,微微點頭。
當大官的,果然個個好演技。
現在氣氛差不多了。
她看向赤雪,赤雪會意,道:“殿下需要做兩具假屍首嗎?”
她眼神裡有憂色。
很明顯殿下狀態很差,為了保存元氣才儘量不開口說話。
鐵慈點點頭,赤雪便立即去安排,鐵慈從桌案下抽出一個方盒子,紅木質地九龍雕刻鑲青金石,看上去像是裝玉璽的盒子。遞給了赤雪。
赤雪也不多問,接了便去了。
段延徳回來,他演技果然逼真,腦袋真的被砸破了,用塊汗巾隨便裹著,他大概明白了鐵慈的意思,小心地道:“殿下,這樣也瞞不了對方。而且一旦這樣做,對方就能猜到您還活著了。”
“猜到我活著,才會進來送死。”鐵慈道,“重明宮前三丈,宮內百丈,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
……
遼東精銳們在巷陌中飛快地穿行,顯然對城南地形十分熟悉。
如果有追兵接近,就會有人出來接應或者引開注意力,或者做些障眼法掩護。
顯然就在這混亂城南,遼東也布下了不少人手。
姹紫眼看這些人極快地前行,是要立即將慕容翊送出盛都的模樣,她微微偏頭,感受到身後人氣息越來越微弱,心急如焚,忽然停了腳步。
領頭的黑衣人立即轉頭不耐地看著她。
“世子不能再走了。”姹紫抬手把著慕容翊脈搏,“他必須先療傷休養。”
“不行。”黑衣人一口否決,“不趁現在大乾還沒反應過來出城,後頭可能就難出了。”
“長途趕路,會要了世子的命!”姹紫一步不讓。
慕四也上前一步,站在了她身邊。
“留下來,一樣會要命!”
“可能死和一定死之間,我選前者。”姹紫背著慕容翊就要跳下屋頂。
黑衣人伸手去抓她後頸。
忽然一支冷箭射來,直衝他的麵門,黑衣人急忙縮手,一轉頭看見很多人躍上屋脊,領頭的朝三,手裡端著勁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