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勁弩,比他們那種輕便手弩,威力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盛都城門盤查嚴格,勁弩這種軍中製式武器一經發現就是大罪,但是朝三這段時間在盛都做生意風生水起,以經商之便,做這些事容易得多。
他勁弩指著遼東精銳,旁邊手下還拎著桶和火把。
迎著黑衣人冷冷的目光,朝三道:“我知道我們不是你們對手,但是勁弩殺不了你,我們就倒油,放火。你猜,追兵會不會立即找過來?”
“你們瘋了!”
“對,瘋了,被逼瘋了。”朝三抬起眼,看了慕容翊一眼,眼底淚花頓時噴了出來,哽咽道,“既然如此,要死就一起死!”
慕四震動地看著他。
從未想過小慫包朝三,萬事瞻前顧後的朝三,也會有破釜沉舟的一天。
黑衣人和朝三對視半晌,聽得追兵動靜越來越近,眼看對麵人人眼底仇恨,隻得一咬牙,當先跳了下去,道:“跟我來!”
姹紫立即跟著便走,朝三依舊端著弩跟在最後麵,眼看前麵黑衣人左拐右拐,很多時候明明沒有路,他掀開一個棚子,就能鑽出條路來,遇上破敗的矮牆,他一推,就能看見一道門。
朝三暮四在後麵看著,心中生出濃濃的悲哀。
這本是繡衣使追蹤隱藏的手段,如今卻被大王拿來作為在盛都的暗手。
繡衣使已經到了大王手中了。
世子辛苦培養出來的人才,被大王摘了桃子。
如果世子能一直在遼東,這樣的事根本不會發生。
世子也不會落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朝三垂下頭。
不,不是。
如果不是他,世子才不會落到這樣的地步。
是他害了世子。
肩膀忽然被人一拍,朝三淚眼模糊抬起頭,身邊慕四麵無表情看著前方,冷冷道:“彆哭,也彆先急著自責。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我們現在該做的,是熬下去,等下去,等世子重新站起來的那天。在此之前,死都不配死。”
朝三喉間發出一聲模糊的哽咽,重重點點頭。
追兵近在咫尺的響動漸漸遠去。
他們已經深入貧民窟中心。
最後黑衣人帶頭鑽入了一個破爛的窩棚,窩棚靠著一株大樹和一座小山。黑衣人扒開窩棚看起來分外汙穢的牆壁,現出一扇開在樹身上的門,穿過那道門,眼前便豁然開朗。
是一座以窩棚為掩體,以樹為門,以挖空了的山腹為室的密室。
密室分成許多間,有陳放食物的,有儲水的,有放武器的,有放藥品的,有供人休息的。
很明顯是這批遼東精銳在貧民窟設置的老巢。
姹紫將慕容翊抱入內室,立即命人燒水準備刀剪繃帶,卻不用這裡的藥品,而是自己取出了一個藥瓶。
她給慕容翊喂了一顆藥,之前已經喂過一顆,不過她後悔了,早知道就不喂,不然哪來的元氣還要折騰自己回去。
喂完藥才開始處理傷口,很費了一番事,因為衣裳裡外幾層都被血凝粘在一起,還結著冰渣,隻得先用熱水洗再用剪刀剪開衣裳,拋下來的衣裳被冰和血結得板硬,扔在地上當地一聲。
看清慕容翊傷口後,姹紫倒吸一口冷氣。
觸目驚心。
最重的還是射入腹中的一刀,幾乎對穿,不過運氣不錯,沒有傷及內臟。
姹紫目光卻落在肋下那一刀上。
那道傷口分外猙獰,以姹紫學醫的眼光,可以看出之前的傷口不算很重,而後卻被五指生生抓入。
姹紫頭皮發麻。
她目光緩緩轉向慕容翊手指。
那裡都是血肉。
原本她以為那是彆人的。
但現在看來……
為什麼?
姹紫本就對慕容翊殺了鐵儼心中疑惑。
但覺得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世子曾經承諾過會殺了大乾皇帝,此事遼東朝廷人人皆知。
從私心裡,她希望世子完成任務,順利接大王位,不辜負那多年艱苦。
理智則告訴她,慕容翊不可能這麼做。
直到此刻,看見慕容翊的傷口,她終於確認,發生了什麼。
姹紫呆呆地看著那個猙獰的傷口,仿佛也看見了那一刻慕容翊的悲憤和絕望,那一手插入傷口,掏出的是一顆永不背叛的赤子之心。
卻最終被丟棄於重明宮的深雪和廢墟之中。
姹紫的眼淚一顆顆地落在榻邊。
她覺得自己一生,都沒流過這麼多淚。
她流著淚,給慕容翊處理傷口,朝三咬緊牙關站在她身邊,給她把淚和汗擦乾。
屋內靜得落針可聞,隻有輕微的刀箭碰撞聲,和眼淚砸落在木榻邊緣的聲音。
慕容翊已經衰弱到了極點。
以至於處理傷口的極致痛苦,都沒讓他清醒過來。
好容易包紮完了,血水端出去一盆又一盆,朝三慕四舒了一口氣。
他們對姹紫的醫術有信心,畢竟她曾師從醫狂。
姹紫在給慕容翊把脈,眉頭卻漸漸皺起。
朝三不安地看著她,輕聲試探地問:“世子沒事了吧?”
姹紫不答,放下手,給慕容翊掖好被子,起身撥亮油燈。
這裡深處山腹,白天黑夜都需點燈,也不知道外麵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但不管是什麼時辰,都是冰天雪地,不見日光。
就好比她現在的心情。
背對著朝三慕四,她沒有回頭,抬頭看看更漏,計算著慕容翊可能發作的時間,輕聲道:“不,真正的危險,還沒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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