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旬在榻上躺了三個月, 跟前二十載相比, 這已經算是一個極為輕鬆的活兒。
可頂不住他想見晏休啊。
每天葉維青或陸百草給他喂藥的時候,他都會問一句“大師出關了嗎”。
見兩人搖頭, 他總是失望垂眸。
如果說,之前他將能治好自己斷脈之症的晏休當做救命恩人, 那麼現在, 從輪回之門前被晏休硬生生拽回來的他, 則是將晏休當做了心中的神明。
一日不見神明,他將一日不得安寧。
葉維青和陸百草並肩進入丹堂內室,風旬神色略帶激動,看到兩人就問:“我剛才聽到劫雷聲了,是誰在渡劫?大師嗎?大師是不是已經出關了?”
兩人對視一笑, 均忍不住笑起來,卻沒告訴風旬,隻默默給風旬檢查身體。
風旬以為自己的希望再次落空, 不由黯下眸子。
不一會兒,葉維青給他喂了藥,正要吩咐他好好休息, 堂外忽現一道身影,清瘦高挑, 一襲黑袍及地,行走間起起伏伏。
風旬循聲望去,驀然呆住了。
他想開口喚“大師”,可嘴唇張張合合, 顫抖得不行,就是沒能叫出來。
葉維青和陸百草覺得好笑,晏休也笑著坐在他榻邊,伸手搭上他的腕脈,溫和道:“這三個月辛苦了。”
任誰躺在榻上沒有自理能力,心態都不會有多好。
風旬微微搖首,清俊卻憔悴的眉目浮現幾分笑意,“大師辛苦,我不辛苦。”
若非大師耗儘心力,他早就入了輪回之門,哪有現在的光景?
須臾,晏休收回指腹,語調欣慰:“葉長老和陸殿主將你照顧得很好,身體調理得不錯,接下來可以恢複治療,而且這次療程會比上次短不少。”
畢竟下了猛藥,雖有些傷身,但見效還是相當快的。
風旬笑:“都聽大師的。”
從劍陣出來的風連聽聞消息,連忙趕過來要見晏休和風旬。
在晏休出關之前,葉維青和陸百草不會讓其餘人進入丹堂,不過今天晏休在這,他們隻好看向晏休。
晏休問風旬:“要見嗎?”
“大師認為不能見就不見,大師認為能見就見。”神明說的話都是對的。
在晏休不知道的時候,風旬已進化為晏休的瘋狂粉絲。
“那就見吧。”晏休微一頷首。
有些事還是要處理的,她已經閉關三個月,給了罪魁禍首三個月的休閒日子,星月宮那些傷亡,總得清算清算。
得到允許,風連急匆匆衝進丹堂內,見到晏休後又忙踩刹車,目光瞟向風旬,露出一個不自在的笑:“大師,小旬。”
風旬如今氣色不錯,比那日將死之兆好上太多,風連瞧著瞧著,又想哭了。
這次是感動的。
晏休淡淡問:“找我有事?”
風旬也疑惑看向他。
“我想回一趟宗門,”風連羞愧不已,“之前沒見到大師和小旬,我不太放心,現在見過了,我就想回去處理一些事情。”
無非就是楚懷和關如柳背叛一事。
晏休問:“有證據?”
“那支簪子不算證據?”風連一臉鬱憤,“我倒要問問他們安的什麼心!就這麼看不得小旬好嗎!”
晏休笑了笑,“說到底,是我連累了風旬。”
楚懷雖不知她的真實身份,卻非要針對她,也不知是為何,難不成他與自己一樣,都有不安的預感?
“大師千萬不要這麼說,”風旬溫和笑道,“誰也不知他們意圖為何,或許是看中了大師手中的絕頂法門,那也是他們貪婪的過錯,與大師無關。”
“對對對,”風連點頭附和,“我就是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做,所以想回去問個明白。”
一直沉默的葉維青忽然搖首:“你即便去問,他們也不會承認,一個簪子證明不了什麼。”
簪子上有藥香又如何?有人就是喜歡藥香不行嗎?
風連也明白,可他不甘心。他將楚懷當成幾十年的好友,結果楚懷卻要暗害小旬,這口氣他忍不了,也不能忍。
“那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高壯魁梧的漢子眼眶微紅。
“你之前回去,找到那本劍譜了嗎?”葉維青問。
他這麼一問,風連頓時想起來,他上次回宗門就是為了那本傳說中學不會的劍譜,想記下來讓大師看看能不能學會。
畢竟大師全能嘛,也許能學會呢。
“找到了,我還記下了。”風連從儲物戒中掏出一塊玉簡,“都複刻在裡麵。”
他將玉簡遞到晏休麵前,“我學不會,要不大師試試?”
葉維青緊緊看著晏休,自他診脈斷定大師是女子後,就一直在想,大師會不會與晏家有關,甚至大師就是晏家大小姐。
當年楚懷並未尋到晏家大小姐的屍身,會不會晏家大小姐僥幸逃過一劫?
如今遮掩形貌,或許隻是為了掩蓋身份。
晏休沒接,笑了笑,“聽聞莊冰與關如柳相像,以致於蕭林雪認錯了人,不如讓莊冰過來試試?”
“我喊莊姐姐過來!”陸百草拿出通訊器跟莊冰說了。
須臾,神情冷酷的女子穿一身勁裝,英姿勃勃踏入丹堂,見到晏休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