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廿點頭同意, 要都試試也可以, 但具體什麼章程,得晏休說了算。
他的煉藥技術已毋庸置疑, 能夠在這麼多考生中脫穎而出,足以證明他的優秀。
晏休便問:“畫過符嗎?拿出來看看。”
許廿絲毫不怯場, 掌心瞬間出現一張泛著紫光的符籙, 是大家熟知的天雷符。
至於他為什麼要拿天雷符, 因為他聽聞星月宮主在去福祿閣的途中,隨手扔下天雷符轟炸小門派給星月宮報仇,覺得這個行為非常合他心意。
他認為唯有天雷符才能表達自己的誠意。
晏休微微一愣,方才許廿言及擅長法門時,製符是排在最後的, 她本以為許廿應該是製符最不拿手,沒想到連最不拿手的都是紫符。
她不禁心生佩服。
看來不管哪個世界,天才都不會少, 端看努不努力。許廿應該是個相當勤奮的人,這一點輕易就能看出來。
除去晏休,其餘三人看著許廿的目光瞬間就不一樣了。
這是要出第二個星月宮主的節奏哇!
葉維青甚至問了一句:“你是劍修嗎?”
許廿一愣, 竟露出些許慚色,“不是。我雖通曉這三道法門, 卻不及尊主多矣。”
在彆人麵前,他有驕傲的資本,可在晏休麵前,他隻是個求學的學子, 絲毫不敢自傲。
“已經很不錯了。”晏休笑著讚道。
周寅心中感歎一聲,他真是在擎雲宗藥峰待久了,竟不知世上出了這般多的青年才俊。
星月宮主就算了,估計比他還要老。
眼前這相貌平凡的青年,若是得星月宮主悉心教導,保不齊能再創修真界的奇跡。
晏休要是知道麵前這老頭子這般胡扯她的年齡,估計會忍不住掀開冪蘺,讓他老人家看個清楚。
“尊主還要考驗我鍛器的水平嗎?”許廿認真問道。
入宮隨俗,在入學之前,他都是以“星月宮主”稱呼晏休,入學之後,聽大家都叫“尊主”,他便也一同叫了。
晏休頷首,“隨我來。”
幾人同行至器堂,許廿毫不怯場,當著幾人的麵,耗費小半天時間,鍛出一把匕首來。
匕首算不上精致,但晏休要考驗的是鍛器手法和熟練度,匕首精致與否不在晏休考核範圍內,許廿也明白,於是儘可能展現出自己的水平。
“這匕首……”晏休頓了頓,不吝讚譽,“很不錯。”
若是鍛器材料再高級點,許廿鍛造的時候打磨細致點,肯定能成上品。
一個人將一種法門修煉到極致不容易,而一個人將數種法門同時修煉到上遊水準,同樣不容易。
在聖元大陸,比起單科滿分的選手,其實全科優秀的更加難能可貴。
晏休一時有些心動,但暫時沒表現出來。
她現在太忙,教一個徒弟都沒多少時間,更何況教兩個徒弟,而且人家也不一定願意。
許廿是散修,就說明他不願與任何宗門綁定。
於是,經過考驗後,晏休特準許廿擔任符堂和器堂的臨時講師,為莊冰和殷無儘分擔課程,而她也會定期給許廿開小灶。
她是當著周寅和賀鈺的麵說的,絲毫沒顧忌兩人感受。
反正她態度放在這,誰有能力,誰貢獻大,誰得到的就多。
周寅年紀大了,心態比較平和,且與葉維青關係不一般,學到真本事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可賀鈺就不一樣了。
他性格的確較同齡人穩重,但到底還是個自尊心強的小少年,見周寅有“靠山”,許廿靠真才實學引起尊主關注,隻有自己什麼都沒有,要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除了那一點詭異的不敢向外人言的天賦,他還剩下什麼?
在靈藥穀他是人人豔羨的天才,在這裡,卻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學子。
晏休不知少年愁思,她雖對賀鈺感興趣,但沒打算立刻刨根問底,她得再觀察觀察。
打發走幾人,她開始繼續修煉。
經曆之前那次戰鬥,星月宮各堂學子之間都相處融洽,並肩作戰滋生的凝聚力不容小覷。
大家彼此之間都很熟了,熟到根本沒話題可聊。
三個新交流生的到來,為他們平淡無奇的生活增添了一點色彩,加上晏休又宣布新學子許廿在入學期間擔任符堂和器堂兩堂講師,此事引起大家紛紛熱議。
殷無儘剛嘗試鍛了一柄匕首,想要拿去給晏休看,卻聽到學子們的議論聲。
“你們不知道,尊主當時說了句‘那就試試’,隻見許前輩唰地一聲,掏出一張紫色符籙,這可是紫色符籙啊!他自己畫出來的,可想而知他的製符水平堪比大師!”
“還有呢還有呢?”
“尊主非常滿意,又帶他去器堂鍛器,許前輩不負所望,不過小半日時間,就鍛出接近上品的匕首!”
“怪不得尊主要讓他當講師,原來他這麼厲害!”
“所以尊主才明確要給他開小灶,”那學子左右看看,湊近低聲道,“我還聽說,尊主想要收他為徒呢!”
殷無儘眉尖一蹙。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頓時覺得粗製濫造,壓根拿不出手。
交流生考核結束後,他就躲進偏殿自己鍛器,到現在才鍛造出這把匕首——利刃法器中,匕首是最基礎最容易鍛造的。
他本想拿去讓尊主指點,可是現在卻躊躇不敢往前。
尊主當真要再收一個徒弟?那個許廿當真這般厲害?
殷無儘在原地默默站了半晌,直到幾名學子相攜離開,他才終於向前挪了一小步。
不論如何,他都是尊主的徒弟,這一點無可厚非,也永遠無法改變,除非尊主不要他了。
如果許廿確實是個天才人物,尊主收他為徒,自己應該高興才對。
他是應該高興的。
殷無儘捏緊匕首,斷然往主殿而去。
卻在剛至殿門時,聽到尊主正教授許廿如何煉藥。一對一,開小灶。
他們說的是真的。
殷無儘在殿外駐足,垂眸靜聽裡頭的動靜。
他本以為自己要等上很久,下一秒卻聽尊主溫和喚他:“無儘,進來罷。”
殷無儘定了定神,推門而入。
尊主的左手邊,一位麵相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抬頭看過來,正好與他視線對上。
兩人皆未見過對方。
在此之前,殷無儘還在心裡想著許廿到底長什麼樣,現在見到了,心頓時就放了下來。
他不是以貌取人,他就是覺得原本心中詭異的危機感莫名降低了許多。
許廿也聽說過殷無儘。
修真界誰不知曉星月宮主收了一位半鮫少年為徒?有人覺得星月宮主心地仁善;有人認為星月宮主不過是看中半鮫天賦;還有人認為,星月宮主是為了鮫人淚,收徒不過是個幌子。
許廿聽了一耳朵,心裡唯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星月宮主不拘一格,跟絕大多數人都不一樣。
這也是他願意拜入星月宮的原因之一。
可真正見到踏著落日餘暉,緩步進殿的半鮫少年時,他竟恍然生出彆樣的想法:或許星月宮主收半鮫為徒,是因其美貌與天賦兼備。
早聞浮空海鮫人美貌絕世,音色如天籟,他本無法想象那種美貌的存在,直到方才,他看到了殷無儘。
隻是遺傳一半鮫人血統就已如此令人驚歎,那純種鮫人該是何等的美絕人寰?
他自詡一心隻念修道一途,對美色不屑一顧,可現在方知,是自己孤陋寡聞了。
美貌的確會讓人賞心悅目。
他眼中的驚豔太明顯,但並無絲毫狎昵之態,殷無儘隻是稍稍皺了皺眉,很快便鬆開了。
“尊主。”少年躬身行了一禮。
許廿:聲音果然悅耳動聽,要是他是星月宮主,肯定也願意收下這徒弟。
晏休早就注意到他手中的匕首,於是笑道:“自己鍛了匕首?給為師看看。”
有外人在,她態度很自然,與兩人單獨相處時不太一樣。
殷無儘將匕首遞給她,卻用餘光觀察許廿的神色。
許廿之前了解過星月宮的情況,知道殷無儘十四歲才開始修煉,學習鍛器也不過數月時間。
所以在看到匕首的時候,還是大大驚訝了一瞬。
不到一年時間,就已有如此水平,果真如傳言所說,天賦不俗。
在遇到星月宮主之前,殷無儘過的是什麼日子,大家心知肚明。可從沒有人想過要去幫一把,因為這是雜種,是異類,他們人類不接受。
唯有星月宮主,帶他回宮,收他為徒,教他修煉。
單憑這一點,許廿在晏休麵前就傲不起來。他自認自己沒有這麼大的勇氣,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收留人人厭棄的半鮫。
這種胸襟和氣度是少有人能及的。
彆看現在殷無儘是晏休徒弟,前途無量,可他在宮中還沒四位殿主受人尊重,這也是他不怎麼與人交往的原因。
種族歧視不是那麼容易消滅的,表麵的和睦不過是因為晏休的威嚴。
“很不錯。”晏休細細摩挲匕首,極為讚賞。
許廿也覺得該誇。
殷無儘眉眼頓生柔和,心裡也暖洋洋的。
當然,誇完之後還需要教導指正,晏休拿著匕首,不顧許廿還在這裡,詳細指出殷無儘鍛器過程中的瑕疵和不足。
殷無儘聞言,如撥雲見日,鍛造過程中隱隱的困惑消失不見。許廿在旁認真聽講,也受益匪淺。
日落後,月上梢頭。
晏休終於結束教導,將匕首交還給殷無儘,“回去繼續練習,隻要努力,匕首也能成就神品。”
現在跟殷無儘說神品還太早,不過也算是個激勵嘛。
殷無儘心潮澎湃,立刻行禮告退,回到偏殿趁熱打鐵,繼續鍛造匕首。
“匕首也能成就神品……”許廿喃喃念叨,目光越發亮了。
他本來覺得自己每一法門都能達到聖元大陸大師級彆,已經足夠了,可現在卻覺得,遠遠不夠。
既然葉維青能夠將築基丹練到極致,成就聖品,那他也能做到。
煉藥如此,鍛器亦如此。
若是連最基礎的都無法達到最頂端,更遑論其它?
他頭一次真切感受到,入星月宮學習,可能是他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僅僅是半日的指點,他就已受益良多。
星月宮穩步發展壯大,一個月後,各學堂再次進行月底考核,包括講師在內。
先由講師為學子出題,再由晏休為講師出題。
結果下來後,丹堂學子前三名:周寅、許廿、賀鈺。
講師們中,晏休給葉維青的評定最高,畢竟是聖品,境界跟非聖品還是很不一樣的。
風連的評定則是墊底,因為他真的喜歡體罰學子。
聽聞噩耗的風連欲哭無淚:他真的不是體罰學子啊,隻是在指點的時候打上癮了,一時停不下來而已,而且隻有這樣才更容易激發學子潛力啊!
他是無辜的。
晏休才不管他,任由他不滿控訴,最後還是葉維青這個尖子生安慰了他。
“等大部分劍修學子紛紛進階,大師會獎勵你的。”
風連覺得有道理,於是授課的方式變本加厲。
考評結果宣布後,各堂學子前三名都會得到獎勵,賀鈺就收到了一枚聖品築基丹,是由晏休親自煉製的。
他激動地跑回學舍,關閉門窗,然後湊上去仔細聞嗅聖品的香氣。
之前僅僅接觸到上品,他就能有那麼大提高,這次接觸聖品,他的靈感應該會更有價值。
果不其然,當他拿出丹爐開始煉藥時,靈台像是有意識般開始分解聖品築基丹的香氣。
他得到了更精確的煉藥手法!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賀鈺瞬間沉浸在一種玄妙的境界中,雙手情不自禁隨著腦子擺動手訣,築基丹的藥材經過煉化,漸漸合液成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