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已修)(1 / 2)

霍亂江湖 北南 8883 字 9個月前

明:五章之後自己看了一遍,太粗糙了,節奏也亂,會一章章重修調整好。謝謝大家的包容。

塞北大漠,兩軍酣戰數月,雍軍大營捷報頻傳。

接近交戰處,厚積的沙土麵上楔了根帥旗,旗布上是濃墨磅礴的一字——霍,這地界,常年嘯著呼呼的風,旗布迎風展著,有股子描述不出的精神氣。

此刻晌午剛過,日頭最是毒辣,風也起著勢叫囂,可遠遠的,人聲竟蓋過了風聲,還摻一味鐵器撞擊的動靜,是大雍的兵丁和突厥人廝殺正烈,大雍的兵丁更明白些,這一仗眼看要勝了。

常言,聞脂粉香知女子,蘭草淡馨是閨閣女兒,山茶清味屬田間丫頭,撲鼻灼人的便是館中小妓,戰場上,個個殺紅了眼,吼得青筋虯結,隻得看鎧甲分辨軍銜。

群兵中部,一匹烏黑大馬,釘著鐵掌,踏出深淺腳印,馬背上的男人生一副剛毅麵孔,哪怕眉頭緊鎖,也覺得威、怒,而不覺得惡,當真沒半分奸相,他著一身暗金鎧甲,胸前護心鏡折光,顯得人也亮堂。

劍拔弩張時,臂上揚著條藏藍巾子,抖擻著,如主帥身份一般威風,緊前頭拚殺的男人,年輕模樣,穿銀灰鎧甲,因麵上濺著血,故掩去三分英俊,殺人勁頭劈山填海的,泄了十二分的英勇。

他的臂上也纏巾,紅通通的,在一抹子黃沙裡煞是好看,襯得鎧甲冷光也有了絲熱乎氣。“噗嗤”,劍攮進肚子裡的聲兒,帶著噴血的濕潤,還有肺腑攮爛的黏糊,抽出來,叫風一吹貼上沙,刃厚了半分。

本惡戰正酣,這一劍弄得周圍人一息,原來是突厥將軍被攮透了,擒賊先擒王,這領頭的人丟命,兵將自動慌忙七分,卻還有更戾的,這突厥將軍被一劍削去首級。

塞北盛傳,雍朝霍家的小將軍鐘愛砍削人頭,大小戰役,逢戰必取對方首級,並要招搖一番,這不,新鮮熱乎的腦袋如同血球,被他掛在鞍上,仿佛掛條玉佩那般簡單。

這塞上的風沒斷過,黃沙卻小了,吹不散,叫水窪似的血和成了泥,將領已死,殘兵眼看大勢儘去,一兩個先跑,軍心動搖,凡是腿腳尚全的,陸陸續續全逃個乾淨。

勝了,主帥振臂:“——俘兵回營!”

令一下,無論傷的、疲的、小死的,俱要放開嗓子歡呼,散散餘下的殺氣,卻不料,纏紅巾那位副帥偏不,抿著唇,不吭不哈的,狠夾馬肚奔遠了,估摸去追殺殘兵。

“霍臨風!”主帥吼了一嗓,沒喚回來,“站住!”又一嗓,卻隻見身影身影,那身影遠得隻剩片影兒了。

馬蹄踏血,霍臨風追出七八裡地,提著劍,鞍上人頭顛顛的,幾分鮮活錯覺,目光所及,那隊殘兵敗將遠遠一撮,近了,他數數,共三十四個。對方見他追來,相覷幾眼,打商量,之後站住不跑了,欲背水一戰。

霍臨風:“籲!”勒緊韁繩,三十步開外停下,估摸跑得熱了,一把摘下頭盔,細密汗,高馬尾,一股腦全見了光,他抹把臉,鬢邊血跡暈染開來,熏人的腥。

一隊殘兵踩著窮途末路,舉刀過頭,心往下沉:“衝啊!殺啊!”眼裡流露出的,卻在說,“我做好了必死的準備。”霍臨風已端上看死人的眼神,輕身一縱,靴尖兒點馬首,他曉得,回去越晚,那主帥氣得越凶,他要快些。

於是他誇張至極,出手即為絕招,金光火星揚起漫天黃沙,他操縱千斤之勢,閻羅樣,一劍索了一遭性命,除了來去的風,有聲兒的,皆叫他斬儘殺絕。

遼遼大漠疾風撲麵,上一秒活人驚叫殘喘,下一秒死人黃沙蓋屍,轉身蹬馬,就連骸骨都被吞噬乾淨。

牽韁回營,霍臨風想起還未慶祝勝仗,哼起一段調子,途徑戰場,避不開狼藉,他停住,哼唱得響亮些,央央沉沉,是一首無名的悲歌,每一戰之後,無論輸贏他都要哼唱此曲,以慰犧牲將士的白骨孤魂。

一曲畢,馳騁回營,營帳遙遙處,晃見主帥威立於前,營門外還未下馬,小卒鬥膽,擒著腿將他拽下。“哎!”他呦咽,押送至帳前,對上主帥的鐵麵,“屬下願領責罰。”了然也,先聲認錯爭個從輕發落,再貼個補丁,“屬下絕不再犯。”

主帥霍驚海,霍臨風的同胞兄長,沉穩猶如海中礁,剛正不可攀:“身為副帥,窮寇莫追的道理,難道你不懂?”認錯也無用,沒得商量,“罔顧上級軍令,按軍法處置,杖責六十。”

事已至此,霍臨風隻得乖乖受杖,若要他重選,他一定還追窮寇,識字讀兵書,年十三初登戰場,時至今日,手中性命多過所啖食糧,既敢追,便敢認。

鉗製稍鬆,剝了甲,脫了衣,舊疤交錯的精壯身子露出來,伏低受杖,十杖現紅痕,三十杖腫如小丘,六十杖畢,若不是武功護體,早爛了筋肉。

霍臨風未痛哼一聲,卻也有怨,偷偷瞪了霍驚海一眼。

這場惡戰長達半年,斷斷續續的,死傷難計,這一勝,登時快馬加鞭送出信去,稟告大雍天子,邊陲之亂已平,天子閱後,定再派人傳信,許些封賞。

左右是等,急不得,霍臨風先前扮齜牙的老虎,在沙場征伐,如今甫一太平,立馬做起懶散的紈絝,在帳中嬌養了三天,坦背赤膊的,小卒的兩腿都要被他使喚斷。

傷口結痂,霍臨風總算肯穿衣裳,一件深藍近乎黑的常服,搭右衽係結,窄袖,緣邊滾著織紋,配暗色冠子,他整飭妥當,當得起“玉樹臨風”。

離帳尋霍驚海,“大哥,”挨罵挨打的氣消了,他叫得親昵,歡欣上馬,“回城嘍!”

一個時辰,兄弟二人馳騁至城外,城中百姓相迎,簇擁著,有種結喜事的熱鬨,霍臨風疲於應酬,又不好端著架子拂百姓的意。“大哥,我先行一步。”他背棄兄長,扯著韁,疾疾去了。

塞北遼闊,城池內鱗次櫛比,長街一眼望不見頭。“籲!”寬街,霍臨風下馬,三階青灰磚石,八根柱,丹楹刻桷,當值的守衛朝他抱拳,他應了,邁入這寬門闊府。

門上高懸烏木匾——定北侯府。

門內小間,守門子的老管事探頭:“呼!少爺沒傷,老仆得還願去!”

霍臨風的步子大喇喇的,過去了,聞聲回頭,像個起哄告狀的輕浮伢子:“六十軍杖,才結了痂,大哥親自監著打的。”

後話沒聽清,他穿過前院,叫圍廊邊的景兒吸住,一樹玉蘭,剛破苞兒,生機勃勃的,恁般高,梢頭拂了鬥拱。叫玉蘭打眼後,他入了頭廳,看不下擺設的死物,直出旁側小門,將門上厚重的簾子掀得老高,且晃悠一會兒。

掃地的,灑水的,小廝丫頭瞧見他,停下活兒,切切地喊聲“少爺”,年歲大的嬤子晃見:“哎呦!”誇張的“小祖宗”還沒呼出來,人遠了,撫著心口一頓搓揉,“老啦,眼都花實啦!”

侯府深深,正廳比高門裡頭的大小姐還遮掩,又邁一道檻,霍臨風目光一閃,先他腳步入了廳堂。“爹,”門敞著,不攏聲,他一嗓子出來各角落都聽得,“爹,我回來了。”見著人,又恭敬叫了一嘴。

廳裡頭,暗色的花毯厚重,化了靴音,銅爐盤著四蟾,孔隙中飄出煙,嫋嫋的,襯的那蟾像要羽化升仙,正座上,楠木盒子裝幾塊好蠟,一塊鹿頸子的皮,擦劍使的。

桌邊圈椅,一人端坐,端出兩三分架子,餘下七八分,儘是威嚴,玄袍暗沉,封腰滾了道靛藍緣邊,股側,掛的玉玨垂著,一綹紅結子些許淩亂。衣裳細致,人更非等閒,頜上一把須髯,聳挺的眉骨、鼻梁,嵌兩顆深邃的眼,頭發烏黑油亮,冠華而高,襯得起身份。

此人四十多歲,乃霍臨風的父親,定北侯霍釗。

霍釗擦拭寶劍,“嗯”一聲,眸子都未抬,不瞧瞧小兒瘦了幾許,也不打量打量傷情:“聽說,”目光幽寒似劍,聲沉如鐘,“你又違反軍令了?”

霍臨風先坐下,傍個軀體依托:“我受過罰了。”答非所問完,一掀小蓋盒,裡頭豆餅、蒸梨、糖漬花片,都碼好了。“我違反軍令追了殘兵,窮寇勿追是不假,可敵我實力分明,叫乘勝追擊。”規矩要有,答完再吃,他拈了片蒸梨,入口前補充,“大哥過於保守。”

念誰來誰,霍驚海遲歸,一樣的,未進門先喚“父親”,行過禮,落座稟報軍情。霍臨風嚼他的花片,甜透嗓子,灌一大口鹹茶,端杯俯仰瞥見小門露一圓臉,耳垂掛珠子璫,顯得臉愈發圓,是夫人的丫鬟,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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