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準急道:“屆時你都當皇帝了,不賞賜我們嗎?!”
財迷心竅,方才還妄斷生死,實則內心深處一片金光閃閃,孟霆元笑容難抑,心情好起來,說:“那好,屆時定有重賞,叫你榮華富貴。”
屋中,桌上布好酒菜,雞鴨魚肉無一漏缺,烹得分外鮮香,霍臨風一邊斟酒一邊說道:“沈太傅知曉咱們的處境,臨走,非讓我們帶上這些,過個好年。”
這裡遲早會被發現,刀劍無眼,容端雨跟著實在不妥,一早,他們將容端雨送去沈府,拜托沈問道幫助其藏身。
容落雲說:“昨夜陳若吟未派人,原來是被沈大人拖住的緣故。沈大人還說,他已命人傳信,叫沈舟大哥調兵來長安。”
斟滿酒,眾人一齊舉杯,誰能料想這一間陋室中,既有王侯將軍,亦有江湖俠客,隱匿不出,今朝杯酒慶除夕,明日便可能搏上性命。
一盅飲儘,段懷恪問:“外麵的情形如何?”
霍臨風道:“城門張貼布告,稱睿王夥同我和江湖亂賊,起兵謀/反。”百姓見榜卻不敢議論,都躲在家中,街上幾乎僅有巡值的驍衛軍。
容落雲冷冷地說:“百姓不是瞎子,何曾見咱們起兵?可驍衛軍圍攻睿王府,卻是許多人目睹的。”說罷付之一笑,“城中還偷偷地傳,驍衛軍好沒用,恁多人卻辦不成事。”
這句話給霍臨風提了醒,但他聲色未動,心中暗自有了計較。
一餐團圓飯用完,孟霆元從後門走,去看看巷中其他的親兵侍衛,陸準犯懶,一抹嘴巴便登床午睡,霍臨風和容落雲窩在小榻,擁擠著,親昵氣氛難以掩蓋。
段懷恪不尷不尬地留在桌旁,屋子就這麼大,抬眸便看見榻上的光景,輕咳一聲,希望那倆不害臊的東西給他一條活路。
霍臨風聞聲一瞥,卻壞得來勁,將冰涼手掌往容落雲的後襟裡塞。“呀!”容落雲驚叫,擰著身子亂躲,被掐住後頸便賣乖求饒,“彆……彆弄!”
段懷恪不忍聽:“落雲!成什麼體統!”
容落雲陡然噤聲,臊得紅著臉,一卷狐裘藏起來,佯裝遁地。霍臨風臉皮厚,笑著,還登徒浪子般招招手:“他大哥,你也過來罷。”
段懷恪吃驚地一瞪:“你說的是什麼話?”
霍臨風拍炕:“你也上來罷,咱們一起。”
段家雖算不上書香門第,卻也是知書識禮的,段懷恪更是有君子風範,此刻,他漲紅麵頰,難以置信地望著霍臨風,罵道:“你瘋了不成,定北侯高義,怎會有你這般寡廉鮮恥的兒子?”
霍臨風微怔:“我叫你上炕暖暖……不妥嗎?”
段懷恪瞠目結舌,暖暖?那二人恨不得做交頸鴛鴦,叫他過去暖什麼暖,如此思量,卻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踱至榻邊後滿臉正色,吐出一句“自重”。
霍臨風想起邈蒼台一戰,他打贏對方,於是回一句“自強”。
二人相顧無言,誰也不服誰,良久,容落雲從狐裘下鑽出來,挪開些,探手將段懷恪猛地一拉。這可好,段懷恪撲到榻上,正挨在霍臨風的身旁。
三人並排擠著,狐裘搭著腿,仿佛要來一場圍爐夜話。可惜天色明亮,容落雲拿一包板栗,剝殼吃起來,時不時喂霍臨風一顆,再給段懷恪一顆。
“段宮主,”霍臨風開口,“夜裡要不要出門?”
正被全城緝拿,段懷恪問:“做甚?”
霍臨風說:“好歹也是除夕,出門尋點樂子。”他抬臂攬住段懷恪和容落雲,左擁右抱,“我看南城門不錯,你們意下如何?”
除夕夜,驍衛軍必定心緒散漫,是出手的好機會,隻是此番攻擊的話,後續恐怕難以堅持。段懷恪不解:“你的意思是?”
霍臨風從懷中抽出一張地圖,顯然早有計劃,說道:“睿王外麵的親兵尚未完全合流,咱們人手不夠,無論如何都抵擋不住長安城的兵馬,若要勝,便需擒賊先擒王。”
隻有拉下最上麵的皇帝,其餘人就會紛紛投降。
容落雲問:“那咱們該去皇宮,為何要攻打南城門?”
霍臨風說:“皇宮戒備森嚴,是最難攻進去的地方,而眼下,皇帝還不知咱們的心思。”指尖點在地圖上,“主動出擊南城門,是讓皇帝以為咱們要逃回江南,之後定會增派兵力嚴守,那皇宮的守衛則會減弱。”
聽明白後,段懷恪一口答應:“我去。”
容落雲興奮道:“我也去!”
床上,陸準睡得四仰八叉,含糊道:“我也去……”
霍臨風說:“今夜不帶一兵一卒,隻咱們四個去,既容易脫身,皇帝也會以為咱們撇下睿王,從而放鬆警惕。”
三人圍著密謀,彼時在不凡宮,霍將軍屈尊做大弟子,言聽計從,終於風水輪流轉,兩位宮主聽他的安排。
窸窸窣窣,雪漸有半掌厚了。
滿城飛白,點綴著紅燈籠。
隻待一入夜,軍匪傾巢,攪亂這長安城。